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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1920年9月某日下午
地 点：四川泸州朱德第三混成旅后方司令部
【朱德司令部大厅，正中墙壁上挂着一片黑底秀金线的“朱”字大旗，厅内摆着一些硬木太师椅、茶几等物，
舞台左侧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摆着电话机、文房四宝等
【幕启时，远方传来隆隆的炮声和零星的枪声
【张副官陪着朱世林与钟氏上，两位务了一辈子农的老人家，仍然对穿在身上的、绸缎面料做的长袍马
褂与大褂不大习惯，举止小心翼翼，仿佛是穿了别人的衣服，进了别人的家
张副官：来，来，老太爷，老太太，这边请，坐吧，请坐。
朱世林：好，好。（护兵端上茶来，老人躬身致谢）噢，噢，让你受累了。
张副官：喝茶，请喝茶。两位老人家不在家里纳福，到司令部来，有事吗？
朱世林：这，这，也没有啥事情，我们，我们——
钟 氏：我们一路过来，泸州城里街上尽是些乱兵，听说云南兵在成都打了败仗了，是真的吗？
张副官：这，嘿嘿，老太太，打仗嘛，一会儿胜，又一会儿败，没啥大不了的，用不着听信街上传的谣言。
钟 氏：你家旅长在前方有消息吗？
张副官：有的，旅长大人正率领部队节节抵抗川军攻势，估计这几天就能回到泸州，二位老人家放心吧。
朱世林：张副官，是不是战事不，不太顺利啊？
张副官：二位老人家不必担心，我家旅长大人率领混成第三旅镇守泸州多年，只要我们旅长大人的“朱”字大旗插
在那里，就没有人敢挑衅！二位老人家就放心吧。
朱世林：唉，世事难料啊！张副官，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儿代锟代炳两兄弟，浑身是血，
跪在我炕头，一边哭一边磕头。我问他俩咋了，他们也不讲话，只是哭，我伸手一拉，把自己拉醒了。
早晨我到街上找到算命的张铁口，让他给算一算，张铁口说，他说多半是他两兄弟凶多吉少啊。
张副官：他一个瞎子知道什么！信口开河，看我回头派人教训他！老太爷，你老人家放心吧，旅长大人的这两个
兄弟，都在旅军事学校学习，又没上战场怎么会有事呢？您两位老人家就放心吧！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士兵喧哗声，哨兵高喊：“旅长大人到，敬礼！”
张副官：呀，旅长大人回来了！
【在一连串的敬礼声中，朱德穿少将军服，八字胡，挎军刀，在数名军官陪同下大步走上
【两位老人没见过这等阵仗，早已起身躲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张副官：旅长回来了？（接下军刀）
朱 德：（怒冲冲训斥一名军官）城里的乱兵抢东西、放火、调戏妇女，你们警备司令部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
不派人上街弹压？川军还没到自己就先乱了，以后我们怎么守城？混蛋，你们都是饭桶！
军 官：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无能！只是，只是如今泸州城中，溃兵遍地，不光是我第三混成旅的兄弟，
还有第二军其他部队，甚至，甚至还有黔军！前两天卑职率领军法处士兵上街弹压，他们，他们竟然公
开抗拒，开枪打伤两名弟兄，卑职也，也……卑职无能！
朱 德：哼，你拿上我警备司令部的令箭，多带些人，再去，有烧杀抢掠者，格杀勿论！
军 官：是！（敬礼，下）
朱 德：（对其他几名官兵）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到城里去，把打散了的本旅士兵收拢起来，川军就在
我们后面，打仗没有兵怎么行！
众军官：是，遵命！（敬礼，下）
【朱德长嘘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喝口茶，两位老人互相推搡着挨过来
朱世林：旅长，大，大人。
朱 德：爸爸，妈，你们两个啥时候来的？坐，坐嘛。来得正好，妈，泸州城看来是守不住了，你们赶快回家里，
把家里人都叫起来，把东西收拾一下，粗笨的一概不要了，一两天之内就跟我撤回云南去。
朱世林：大人，我——
【电话铃响，张副官接电话
张副官：第三混成旅司令部，（立正）军长大人好！（捂听筒）旅长，赵军长的电话。
朱 德：军长好，我是朱德，我也是刚进城，是，是，军长，我三个主力团伤亡太大，都打散了啊！泸州城，泸
州城看来是守不住了。是，是，好吧，属下尽力。（放下电话）唉，守城？川军九个团在后面追着，这
个城是怎么个守法呀。张副官，你让司令部的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出泸州城，回云南！
张副官：大人，我们真的要撤回云南？
朱 德：怎么？
张副官：卑职，卑职以为大人是四川人，何必跟着云南人跑呢？卑职……大人，昨天四川督军熊克武熊大人派专
人给你送来一封信。
朱 德：（接信）张副官，你脑瓜儿蛮灵活嘛。
张副官：嘿嘿，卑职和大人都是四川同乡，怎么能不为大人着想呢。听来人说，熊督军对大人极为看重，将委以
师长重任……
朱 德：（看信）嗯，师长，还有十万大洋！老子要发财喽。只要我肯调转枪口，临阵倒戈！你说，咱们能这样
干吗？
张副官：怎么不能？大人不也常说，咱们这两年打的是军阀混战争地盘的无义之战吗？再说，大人这几年在云南
受云南人的气还少吗？
朱 德：嗯，军阀无义战不假，但我朱德在云南军界供职多年，前线将领多是我云南讲武堂的胞泽兄弟，大丈夫
来去分明，翻云覆雨，临阵倒戈，反戈一击，这种不仁不义的小人行径，岂是我朱德朱玉阶所为，熊督
军太小看我朱某人了啊。
张副官：可是，大人——
朱 德：（撕了来信）此事不必再谈，下去准备吧。
张副官：是！（下）
【两个老人又凑过来
朱世林：旅长，大人，我想问一下——
朱 德：哎呀，爸，你没见我正忙着吗？赶快和我妈回去收拾东西吧，罢了咱们一起走。
朱世林：我，我想问一下，你两个兄弟，代锟，代炳人在哪里，他们，他们都还好吧？
朱 德：他们，他们当然，当然很好，你放心吧。
钟 氏：（露出四川女人的刚毅）真的很好吗？
朱 德：妈，我说话你——
钟 氏：狗娃子，你是妈养的儿，你讲没讲真话妈看的出来，你说老实话，你两个兄弟到底怎么样了？
朱 德：妈，妈，爸爸，你们坐下，爸妈，对不住，我没有照看好两个兄弟，，他们两个，一个月前，在前线，
战死了。
朱世林：什么！战死了？
钟 氏：怎么，两个，两兄弟都死了吗？（朱德点点头）尸体呢，尸体落在哪里了？
朱 德：尸体我已经差人运回来，在泸州城外下葬了，爸，妈，儿子不孝，没照看好两个兄弟，对不住二老！
（跪下）
朱世林：啊，死了，都死了？天哪，天哪！我这是造了啥孽嘛，两个儿，两个壮壮实实的汉子，一下子，一下子
就全死了，老天爷啊，这是咋了嘛！我一门一户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就你狗娃子做了大官，你接我们一
家二十几口出来，说是享受荣华富贵，过安逸日子，结果呢，结果呢，我丢了两个儿子！狗娃子，你这
荣华富贵我朱世林受不起呀！旅长大人，旅长大人（跪在朱德面前磕头）我求求你了，放我们回家去吧，
让我们回去做我们的庄稼人算了，大人啊旅长，你这个荣华富贵，我们乡里人经受不起呀！（昏倒在地）
朱 德：爸爸，爸爸！
【外面枪声炮声响成一片，隐隐有人喊：“川军进城了，川军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