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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腊月二十八上午
地 点：张家山村口土地庙
［舞台正中有一间守庙人赵校长住的小屋，屋里很零乱，堆满了各类书报刊物等，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铺着绿
毯的八仙桌，左边有几张椅凳，右侧紧靠着小屋的是间同等大小的土地庙，现在只能隐隐看见供桌上站着两
位半米多高，笑容可掬的彩塑土地爷与土地奶奶，供桌前香案上有香炉，地下有蒲团，土地庙门口有一副对
联“地能生万物；土可发千祥”。幕启时，八十多岁的赵校长正站在八仙桌前，用毛笔在红纸上书写福字及过
年的对联，屋里各处摆了不少
［张小成带张惠及周骁上
张小成：校长，赵校长，在吗？
赵校长：谁呀，来，进来吧。
张小成：校长忙着呢？
赵校长：啊，是小成 啊，来，来，这两位是——
张 惠：赵校长，还认识我吗？
赵校长：（看了一下）张惠！我教过的最勤奋的学生！
张 惠：校长，你还认识我？
赵校长：认识，当然认识！这个小美女是谁呀？
张 惠：这是我女儿，叫周骁，学历史的，快叫赵爷爷！
周 骁：赵爷爷好！
张 惠：赵校长是北京大学学哲学的，后来让打成了右派——
赵校长：北大肄业生！哈哈哈，都是稀客啊，来，来，快坐。
张 惠：赵爷爷教过你姥爷，也教过妈妈，是我们两代人的老师！
赵校长：惭愧惭愧呀，不过闺女我告诉你，你妈妈学习上比你姥爷可强多啦，哈哈哈……
张小成：校长，你咋写这么多福字？
赵校长：坐，坐下说。这不是马上就过年了吗，村里的乡亲们三十晚上都要来给山爷还愿拜年，顺便呢，也给我这个
老不死的守庙人拜个年，结果呢，我收的东西比山爷还多呢，没啥回敬的，写些福字和春联送给大家讨个喜
庆，秀才人情半张纸嘛，对不对？
张 惠：真想不到，您会在这土地庙做了守庙人，真是太意外了。
周 骁：赵爷爷，您也信这些吗？
赵校长：说实话，我不信，可我老伴儿信哪。喝水，喝水。
张 惠：校长，您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赵校长：当然有关系，关系大大的！人老了，要躲清静，看看书，写写字，可我那个家里，就老伴一个人的唠叨就让
人受不了，我要躲到别处，一来老伴不许，二来没人管饭！只有住在这土地庙，做个守庙人，老伴不但不敢
反对，还一日三餐给我送上来，我呀，这叫狐假虎威呀。
周 骁：为啥您住在这儿奶奶就不敢反对呢？
赵校长：她信神哪，生怕对我不好，山爷一生气不保佑她和她的儿孙了，再降下个祸什么的，岂不糟糕？
张 惠：您是人借神威！
赵校长：哈哈，差不多吧。惠惠，你可是多年没回来了，听说在北京的大学里教书呢，挺好吧？
张 惠：挺好挺好。
张小成：惠惠一家要移民到英国去呢，二十九就要走，所以赶着今天带她和姑娘来看看校长和山爷。
赵校长：啊，要移民到英国去呀，小姑娘也去吗，唉，可怜哪。
周 骁：为什么可怜？
赵校长：终日无睹，但见异类。韦韝毳幕，以御风雨；羶肉酪浆，以充饥渴。举目言笑，谁与为欢？
周 骁：这段我知道，是《李陵答苏武书》对吧？
赵校长：嗯，不错，不愧是学历史的。
周 骁：可是赵爷爷，李陵信上形容的是匈奴，我们要去的是英国呀，英国可是当今世界上跟美国一样最文明、最自
由、最民主、最发达的国家呀。
赵校长：哈哈哈，你说说看，什么叫文明？
周 骁：这，科技发达就是文明吧？
赵校长：这不算，你姥爷会挣钱不一定说明他有文化对吧？
张小成：校长，可不敢拿我取笑。
赵校长：惠惠你说。
张 惠：我也说不好，还是听您说。
赵校长：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追求好的理想，克服恶的念头，让每一个人在心中都充满了善
意！这样的国家和民族，才称得上是文明！如果一个国家公然把自己的军队在世界各国抢掠来的财宝文物摆
在博物馆里向世人炫耀，这个国家就称不上是文明国家；如果一个民族全民信神，那么这个民族就称不上是
文明民族。说到自由，你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林中小鸟，山上的野兔更自由的？禽兽而已！一个文明人一定
要受到社会家庭和自我约束的。至于民主嘛，小姑娘你说说西方施行民主制有多少年了？
周 骁：这，妈妈？
张 惠：西元前五世纪吧，希腊。
赵校长：不错，民主制度在西方社会有两千四百年的历史了，难道这么多年一直是先进的？这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吧？
何况他们同时还是一个奴隶制的城邦民主？
周 骁：那，中国人不是也信很多神吗？
赵校长：那不一样，中国是人管着神，西方是神管着人呢。这话就扯远了，小成，你是想提前来给山爷上个香是吧？
我给你开灯。
张小成：麻烦校长。
周 骁：妈，我就不去了，我想在这儿跟赵爷爷聊天。
张 惠：好。（跟小成下）
［赵校长屋灯渐暗，土地庙灯渐亮
［张小成到香案前，点燃三炷香，跪下，张惠踌躇了一下，站在边上
张小成：山爷，我带上姑娘孙女看你老人家来了，姑娘叫个张惠，从小在你老人家脚底下长大的，你老人家还记得吧？
本来应该是初一交子时来给你老人家拜个年，可姑娘赶时间要提前走呢，所以就提前来给你老人家拜个早年，
你老人家不要见怪啊。惠惠这娃，从小就离开家了，一个人在外头漂着呢，念书，结婚生娃，都靠自己一个
人扛着呢，我们做父母的没给娃帮过一点点忙，娃真的不容易！这你老人家都知道对吧，如今又没了妈，还
要带上姑娘漂洋过海到外国看外国人脸色吃饭去呢。山爷呀，我娃命就苦得很哪，我这个当爸爸的是个乡里
人，现在又老了，给娃帮不上忙，山爷，我是有那个心没那个力啊，就求山爷把我娃保佑着，让她母女们平
平安安走，顺顺当当活，有啥不合适的事，山爷你把灾降到我身上，我是他爸爸嘛。山爷，万一哪一天娃不
认得回家的路了，就麻烦你老人家给指一下，让我娃平平安安回来，从今年起，我一年给你老人家献一只羊，
只求你把我娃好好保佑着。
［张惠听着听着，走上前单腿跪下扶住老父
张 惠：爸，爸，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的，你，你就放心吧，爸。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