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场
时 间：前场后一日
地 点：景同前场
【幕启时，舞台偏左处摆了一张太师椅，一些武装卫士分站舞台四处，戒备森严，王化明与于头儿站在那里，
不知所措
王化明：于头儿，今天，今天监狱内外来了这么多锦衣卫和禁军，这是要干什么，要，要处死于谦吗？
于头儿：不像，杀一个于谦用不了这么大阵势，难道圣上是想把诏狱里关的人都杀了？这种事听说过去也有过。
王化明：啊，只要与我们无关就好。
【远处有人在喊：“皇上驾到！”
王化明：皇上，是皇上来了，跪下，快跪下！（两人跪倒）
【明英宗穿黄袍戴皮弁上，郭进、旺儿与数个侍卫同上。明英宗朱祁镇今年三十岁，虽然经历了一系列的人生
挫折与浮沉，但他看上去还是有些浮躁而意气用事，而且脾气很大，自以为是
英 宗：下跪的是什么人？
王化明：微臣大理寺主事王化明叩见陛下！
于头儿：小的是诏狱甲子号监班头儿于某，叩见陛下！
英 宗：嗯，起来吧。
二 人：谢皇上！
英 宗：郭头儿，于谦现在怎么样啊？
郭 进：回皇上话，昨天于谦见过女儿之后，吐了好几口血，正在牢房里歇着呢。
英 宗：听说你们把他的腿打坏了，他怎么样，不会就死了吧？
郭 进：老奴瞧他还精神着呢，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英 宗：那就好，让他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
郭 进：那是，皇上不让他死，谅他也不敢死。
英 宗：从于谦下狱至今，也有七八天了吧。朕让你们大理寺，东厂两家衙门问案，王化明年轻不懂事，你郭头儿也算
个办案老手了，怎么连个认罪书都要不来？
郭 进：这，老奴该死！
王化明：启奏陛下，这于谦真是顽固不化之极，臣已经给他上过多种酷刑，可他、、、、、、
英 宗：行了行了，朕不想听过程，朕要的是结果，结果懂吗？
二 人：是！
英 宗：七年了，朕从蒙难到再次登基，朕都等了七年了！满朝文武，朕都不记恨，就恨这个于谦。当年站在北京城下
之时，朕就暗暗发誓，朕倘若能再回龙位，朕一定要把这个于谦千刀万剐，灭他的九族！
郭 进：只要陛下高兴，老奴马上就可以把他千刀万剐，灭他九族。
英 宗：不，不，这还不够，朕还要让他认罪，听他亲口承认，像他这样一个三朝元老，深受皇恩，又深得朕信任的朝
廷重臣，怎么敢在关键之时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朕一定要亲自问问他，看看他还有人心吗？来呀，带于谦！
郭 进：这个，皇上——
英 宗：（一摆手）带于谦！
郭 进：是，带于谦！
【众人应声：“带于谦！”许久。两狱卒挟于谦上，重重扔在地上，于谦挣扎着要跪，只是一条坏腿不给力，只
好半跪行礼
于 谦：于谦叩见陛下。
英 宗：于谦，你知罪吗？
于 谦：臣知罪。
英 宗：你有何罪？
于 谦：臣一条腿坏了，不能行礼，犯廷前失仪知罪。
英 宗：还有什么罪？
于 谦：陛下，下臣诏狱，臣想必是有罪的，只是于谦不知自己身犯何罪。
英 宗：于谦，时至今日，你还敢狡辩？
于 谦：于谦不敢。
英 宗：哼，朕今天就好好跟你算算你这七年以来所犯的逆天大罪，让你死的口服心服！也一解朕七年以来心头大恨！
于谦，朕问你，正统十四年七月，瓦刺大军入侵，朕决意亲率大军出兵大同与瓦刺决战，临行时，朕让自己的
兄弟郕王监国，让你来辅佐郕王，一总朝政，这是对你多大的信任，而你呢，你做了什么来回报朕的恩宠与信
任？嗯！朕在前方因战事不利，不幸蒙尘，消息传到京城，你非但不想方设法积极营救，反而蒙蔽朝中大臣，
领着他们一起欺哄太后，抛开太子，扶立郕王做了皇帝！你，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你眼里还有朕这个还活
着的皇帝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会陷朕于随时被人杀害的险地吗，咹？你说话呀，说呀！哼，谅你也无话
可讲！你靠出卖朕和太子，帮助郕王篡位登基，郕王也因此封你做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总督军事，让你成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救时宰相，你自然无话可说！对不对？正统十四年十月，朕到了北京城下，望着朕的京
城，想着住在城里的太后，皇后和太子，朕恨不得能生出双翅飞进京城！看见城上熟悉的旗帜，士兵，朕像见
到亲人一样流泪不止。可是你，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于谦，你在城门之上，又是怎样和朕对话的，啊？朕让你出
城拜见，你竟然大剌剌地说甲胄在身，不便拜见，朕问你难道不顾君臣大义吗，你竟然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说社
稷为重，君为轻！你，你竟敢说君为轻？难道朕不是天子吗。不是天下万民之主吗？没有朕这个皇帝，就没有
大明这个国！难道朕不该在社稷之上吗，啊？朕让你主持与瓦剌讲和，你却置朕生死于不顾，大声喊着说，今
天我们只知道打仗，别的事就不必再讲！听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城上
站着那个人就是一贯标榜自己是清官忠臣的于谦吗？就是朕万分信任把国家朝廷托付给他的那个人吗？面对自
己的君王，公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这样不忠不义的大奸大恶之徒难道不该诛灭九族，千刀万剐吗，啊，
你说呀，你说话呀！哎哟，气死朕了！（英宗气倒，郭进捶背）
郭 进：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英 宗：于谦，你不是一向很能说话吗，朕让你说， 你说，说呀？
于 谦：于谦罪该万死！于谦无话可说。
英 宗：哼，今天你必须说个明白，不然朕不但把你千刀万剐，还要灭你的九族！讲。
于 谦：陛下一定要听于谦说吗？
英 宗：一定要听！
于 谦：其实事已至此，说也无益。
英 宗：不行，朕一定要听你讲个明白！
于 谦：那好吧，请陛下先屏退了左右。
英 宗：有这个必要吗？好吧，大家都下去吧。
【侍卫人等齐下，于头儿不知该不该走，正迟疑着
郭 进：你也滚。（于头儿也下）
英 宗：好了，现在你说吧。
于 谦：是。大明正统十四年七月，蒙古瓦剌部以五万人马犯我北方边境，当时边境战事虽然败多胜少，但我大同，宣
城一线关口并未丢失，而瓦刺五万之众，不过意在边境之上烧杀劫掠而已，本来并无大事。而陛下却年轻好事，
在太监王振的挑唆之下，不顾朝廷大臣一致反对，一意孤行要御驾亲征。号称五十万的二十万大军在三天之内
仓促出发，既没有准备足够的粮草，也没有足够的兵器，大军出发不过三百里，冻饿而死的将士尸体就躺满了
道路两侧，这些事情陛下想必不知，大概陛下在奸贼王振的陪伴下游兴正浓。大军出征，朝廷文臣武将多半随
行，可陛下不听任何人劝说，把大军指挥权交给那个既不知行军又不懂打仗的王振指挥，兵部尚书总兵大将，
多少人劝说，陛下统统不理，王振甚至罚本该指挥全军将士的兵部尚书在草地上跪了一整天！就这样，一路荒
唐到了边境，又一路荒唐的返回。终于，在木土堡二十万大军竟然被瓦剌五万大军所困，到了这种时候，陛下
还是执迷不悟，一昧相信那个太监王振，最后终于落得大军溃散，陛下被瓦剌俘虏的惨剧。消息传来，京师震
动，有些大臣甚至提出要迁都南京以避锋芒，可是人一但迁都南京，我大明北方大好河山就将沦落敌人之手，
千万百姓就将沦为异族奴役的对象。如果那样，那我们这些人都将成为大明的千古罪人！当时陛下被俘，瓦刺
人以陛下为奇货可居，百般要挟朝廷，而我们要想抗拒瓦剌，保卫国家，就必须有一个领导者，一个新的皇帝。
太子是法定继承者，可正当国家危难之际，一个两岁的婴儿又能做得了什么？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恭请太后下
旨，立郕王即皇帝位，这恐怕在当时是最好的选择了。正统十四年九月，瓦剌七万大军攻破紫荆关，裹胁着陛
下分四路南下直到北京城下，用弓箭和长矛逼着陛下叫开城门，陛下说见到北京城时想起了太后皇和太子这些
亲人，可不知陛下想过没有，一旦我们打开城门，迎接圣驾的时候，北京城也就不攻自破了，城中百万军民，
包括陛下的亲人，都将遭到异族的杀戮蹂躏，都城一下，大明就将亡国，到了那时，陛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大明
的列祖列宗与地下，有何面目见自己的臣民百姓呢？陛下说到自己时满腹委屈，又不知陛下在异族的营帐里饱
受屈辱时可曾想过那二十多万因为陛下的轻率而死于非命的文武大臣和将士呢？
英 宗：于谦，你不开城门朕不怪你，只是你不该站在城墙上说那么多大逆不道欺君犯上的话！
于 谦：是啊，陛下知道吗，当于谦站在城上，看到站在瓦剌队伍中的陛下之时，于谦心里像刀割一样痛彻心脾呢。于
谦从小生于官宦人家，会说话就读圣人经典，会走路就学行礼，叩头作揖，家里长年供着皇帝万岁万万岁的牌
位，从小就懂得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从来就以为皇上是永远圣明的。可就在城上看到瓦剌军中陛下的那一刻
起，很多过不去不明白想不通的事，忽然一下子明白了，皇帝，只有他在皇宫里，坐在皇帝的位置上统率万名
百姓时，他才是真正的万民之主，一国皇帝。如果皇帝站在侵略者的队伍中助纣为虐，与自己的国家人民为敌，
那么他就是国家公敌，是人人皆曰可杀的独夫民贼！
英 宗：于谦，你，你怎么敢这么说话？你，你竟敢这么说话？
于 谦：于谦罪该万死。
英 宗：（拂袖起身走）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急下）
郭 进：皇上，皇上！（追下）
于 谦：（喃喃地）是啊，我怎么说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来了。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