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明朝天顺元年正月某日夜（西元1457年）
地 点：京城诏狱
【诏狱是根据皇帝直接命令关押收审朝廷官员的特别监狱。幕启时，呈献给观众的是诏狱前厅审讯犯人的地方，
几只写有“诏狱”字样的灯笼高高挂起，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恐怖。舞台前端左侧有一公案，穿七品官服的王化明
端坐案后，右侧站着狱头于头儿，左右两侧分站着四名带刀狱卒，舞台右后侧隐隐可见牢房的一排排铁栅栏，
气氛很压抑
【王化明一拍惊堂木喊
王化明：来人呀，带犯官于谦！
众 人：（齐喊）带于谦!
【铁栅栏拉开声，于谦身穿一品官服，戴脚镣，手带木枷被一狱卒引上。他六十岁了，胡子花白，相貌清瘦地
有些憔悴，头上乌纱帽已不见了，几咎半白的头发披散下来，但神色还是很从容。
王化明：下面站的可是于谦？
于 谦：是。
王化明：（拍惊堂木）于谦，你可知罪？
于 谦：于谦不知身犯何罪。
众 人：（喊堂威）威武——
于头儿：犯官于谦，叉手而立！
众 人：犯官于谦，叉手而立！
王化明：于谦，你放明白点，现在你可不是什么官居一品的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你犯下
的逆天大罪从实招来，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于 谦：于谦不知身犯何罪。
众 人：（喊堂威）威武——
王化明：（拍惊堂木）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好！于谦，我问你，正统十四年七月，皇上亲率五十万大军征讨
蒙古瓦剌，战事出不利之时，你身为兵部侍郎，不想着为君父分忧，却于危难之际，擅自拥立郕王朱祁钰为皇
帝，你难道不知道民无二主，天无二日的道理吗？身为朝廷重臣，而擅行废立之事，你不知道这是叛逆大罪吗？
于 谦：立郕王为皇帝，是奉皇太后懿旨而行。
王化明：胡说！皇太后一向远居深宫，素来不问朝廷事务，分明是受了你们这班奸臣的愚弄威逼！你敢说不是？郕王登
基做了皇帝，你不也马上升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总督军务，成为朝廷的第一重臣了吗？于谦，卖主求荣，你
道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你说话呀？
于 谦：于谦无话可说。
王化明：哼，谅你也是无话可说！第二，正统十四年十月，皇帝陛下到了北京城下，叫你出城拜见，你呢，身为臣下却
以重甲坚兵屯守城下，而你本人，身披铠甲站在德胜门上，见了陛下不敬不拜，还口出狂言，说什么社稷为重，
君为轻！于谦，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样无君无父，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说，你说过没有？
于 谦：于谦说过。
王化明：哼，众目睽睽之下，谅你也不敢不承认。据说倒是郕王顾念兄弟之情，劝你寻个和平之道，你却对郕王讲，今
日之事，只知军旅之事，他不敢闻，你是一心一意想置皇上于死地呀，狼子野心，何其歹毒！说，这话你说过
没有？
于 谦：于谦说过。
王化明：嗯，承认就好。第三，景泰元年八月，皇上历经万险，平安归来，又是你和郕王密谋，表面上尊重皇上为太上
皇，而私下却把皇上一家圈禁在南宫那一块小小的地方，连大门都封闭起来，让皇上他老人家生生地做了七年
的死囚！昨天皇上召见我等的时候，说到这一节，皇上还气得捶胸顿足大骂不已，于谦，你，你真是罪该万死
啊。
于 谦：这一点上，于谦愧对太上皇。
王化明：哼，愧对？你到说得轻巧，以我看，你身为臣子，犯下这三条大逆不道之罪，每一条都够的上千刀万剐！于谦
（拍惊堂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于 谦：于谦无话可说。
王化明：好啊，无话可说好啊。于谦，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圣天子在朝，只要你肯认罪伏法，皇上未必不给你一条自
新之路。于谦，皇上说，只要你认罪，好好写上一篇认罪书，皇上就赐你个全尸，不牵扯你家里的其他人，你
觉得怎么样啊？于谦，这可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过的恩典哪。
于 谦：于谦多谢皇上恩典，只是——
王化明：只是什么？
于 谦：于谦无罪可认！
众 人：（喊威武）威武——
王化明：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 谦：于谦无罪可认！
众 人：（喊堂威）威武——
王化明：（停顿，阴沉地）于谦，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于 谦：诏狱。
王化明：诏狱，东厂，锦衣卫，北京城中这三大监狱，从来就是活人进，死人出，你总该有个耳闻吧？
于 谦：略有耳闻。
王化明：好，很好，诏狱之中，有十套酷刑，百余年来，还从没有人能扛过这十套大刑，通常是重刑之下，非死即残，
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于谦，你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又何苦在临死之前，尝受这苦刑折磨呢？我劝你还
是老老实实写上一篇认罪书，这样我好向上头交差，你也免了这些皮肉之苦，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各自方便吗？
于 谦：好是好。只是于谦无罪可认！
众 人：（喊）威武——
王化明：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硬到什么时候？来人呀，架过去，大刑伺候！
众 人：啊！
【铁珊门不祥地打开，众人架于谦下
【王化明在门前迟疑了一下，来回踱步
【于头儿回身上
于头儿：大老爷，王大老爷，里头的弟兄们可都等着你发号施令你，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呀。
王化明：等等，再等等，二叔，我刚才做的怎么样？
于头儿：挺好呀，哎哟，祖宗，你可别再这儿乱叫什么二叔，让别人知道了咱俩的关系，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化明：我，我心里有点乱，我刚才问的还行吗？
于头儿：挺好呀，一桩桩一件件都问到根儿上了，那姓于的不也让你问的哑口无言吗？别说，你还是真是吃这碗饭的料。
王化明：嗐，我这还不是照你头天教我的条条道道顺下来了吗？真要让我自己说，我还真，真没那么大胆子。
于头儿：胆子也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多干上几回就习惯了。
王化明：不，不，我是说，咱们这么干，对吗？
于头儿：对吗，你，你什么意思？
王化明：我是说，是不是，有一点，那个，良心问题？
于头儿：你说什么，良心？
王化明：对呀，良心，或者说，是非。
于头儿：啊，良心是非！那么王大老爷你的良心在哪儿？掏出来给我看看。
王化明：这，这怎么掏的出来啊。
于头儿：那你过来，我帮你看看。（猛扇一耳光）呸！你个混账王八蛋，我让你讲良心，说是非！
王化明：你，怎么打人？
于头儿：打人？你再敢犯糊涂我弄死你！气死我了，看看你这么大个人，小小的七品官不大是吧？你这个官儿可是我跟
你爹拿银子堆起来的知道吗？考了十二年才考上个三榜赐同进士，最多是个边远小县七品县令的前程，我们替
你在吏部花了五百两银子活动让你留在京城大理寺，为了帮你，老子把自己祖宗给的姓儿都丢了改成这个干鈎
于，就这一改又是二百两银子！你知道吗？好不容易让你人模狗样坐在公案后头问案了，你他妈倒给我讲起良
心来了，你说，良心多少两银子一斤？
王化明：我，我就是心里有点别扭。
于头儿：你们这班东西生就是念那么多书把脑子念坏了！你说，当朝一品大员于谦大逆谋反这么大的案子，朝廷里头刑
部，大理寺，都察院多少高官都没轮上，皇上偏偏钦点了你这个小小的七品主事来审，还召你进宫当面交待，
多大的荣耀！搁在平时，你这小小的七品官连皇上的影子都看不到，为什么？还不是那些三法司的大佬们扭扭
捏捏是想装好人吗？我告诉你，皇上复辟坐朝廷是铁定了的！所以皇上看上你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只要你把
这个案子照皇上的意思办好，那就该你飞黄腾达！别人几辈子盼不来的机会落到你小子头上了，你，你居然还
要说是非，讲良心！你知道你，我，还有锦衣卫，东厂的这些人是什么吗？咱们统统是爪牙！皇上的爪牙，懂
吗？皇上让你抓你就抓，皇上让你拤你就拤，使劲的拤，拼命的抓！这就是好爪牙，你见过长脑子有良心的爪
子吗？笑话？不是讲不讲什么良心，是咱们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有什么良心！你明白了吗？明白了吗！
王化明：我。明白了。
于头儿：好，现在好好进去，吩咐人用刑，照我教你的，先打，再用拶子，不行再上夹棍，十套大刑，我就不信于谦他
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都能熬得住，皇上要的不就是让他亲笔写一个认罪书吗？他就是个铁人也要让他写出来！
只要有了这篇认罪书，小子你升官发财就指日可待了。来，来，王大老爷，里头请。
【二人入内，灯光切暗
【黑暗中听王化明喊：“来人呀”众人：“在”王化明：“用刑~”众人：“是！”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