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场
时 间：一九三七年一月十五日
地 点：高台县衙内王进德单人囚室
【在舞台右侧，室内有简单的一张床
【幕启时，王进德正坐在床上大声呻吟着
【陈巧灵穿王均送的大衣，背红十字药箱上
陈巧灵：哎，你喊什么？
王进德：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大夫，我的脚，我的脚肯定断了！
陈巧灵：坐好，我给你看看，别动，这儿疼吗，这儿呢？
王进德：疼疼疼，哪儿都疼！
陈巧灵：先说说吧，一个好好在屋子里呆着的人，脚怎么会成这样儿啊？
王进德：哎呦，我就一直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呢
陈巧灵：嗯，后来呢？
王进德：后来，后来房门没关，我就到院子里走了一会儿。
陈巧灵：嗯，再后来呢？
王进德：再后来不知道咋地，我就走到墙上了。
陈巧灵：嗯哼，然后呢？
王进德：然后有个红军冲我喊了一声，我就掉下来了，把脚摔折了，疼啊，疼啊。
陈巧灵：你还挺能耐，走着走着就到墙上去了，没人喊你就走到外面去了对不对？
王进德：哎呦，哎呦，我可没跑啊。
陈巧灵：不老实，没跑把脚摔成这样，活该！
王进德：哎呦，大夫，救，救命啊。
陈巧灵：好了，别喊了，你脚没事，就是么扭了一下，养两天就好了，我给你贴张膏药，另外，这儿有几颗跌
打丸，你一天吃上一颗。
王进德：多谢大夫，真是，真是活菩萨呀！
陈巧灵：好了，这么大岁数人了。以后别再乱跑了。你虽然是团总财主，但一没人命，二没民愤，瞎跑什么？
要不是形势紧张，早就放你回家了。你们县政府马县长他们都没杀，你担心什么？
王进德：（闻言大喜）真的，哎呦，大夫可真是活人命的菩萨呀。（放下心来，马上注意到陈巧灵穿的大衣）
大夫，你，你这件大衣还挺好看的。
陈巧灵：认出来了？这是你儿子王均同志送给我的。
王进德：啥，我儿子不叫王均，我儿子大号叫王全福，是民国日报的记者。
陈巧灵：哈哈，王全福，他还有个这么有意思的名字！全福，哈哈哈、、、、我给你实说了吧，你儿子王均是
我红五军四十五团的正营职宣传科长，和我，和我是老战友啦。
王进德：什么？这么说，他早就投了红军了，他，他那天是故意骗我出城的！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该招雷劈呀！
陈巧灵：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你好吗？你要是不下令投降，红军肯定也能攻下高台，可那样该死多少人哪？你也
不会安安稳稳躺在这里骂人了。
王进德：这个坏小子骗得我好苦啊，我这几天还一直为他担心，这个混账东西！
陈巧灵：行啦，别骂了，你儿子挺好的，你也不错嘛，给红军做了不少贡献呢，立了大功啦。
王进德：我，我贡献，立啥大功了？
陈巧灵：粮食啊，进城第一天，王均同志就带人把你家的粮仓打开了，粮食真多啊，不光红军都吃上了白面馒
头，全县城的穷人都分到不少粮食呢。
王进德：什么，什么？我的粮，我的粮食都让人给分了？天爷爷呀，不得活了呀，那是我的命根子哪！
陈巧灵：你那么多粮，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穷人吃了呢！
王进德：天爷爷呀，这是要人的命呢呀。
陈巧灵：还有啊——
王进德：还有啥？
陈巧灵：你家的铺子也够大呀，那么多布匹，棉花，两千多红军都穿上冬装啦。
王进德：啊。又是一件倒霉事！天哪，我完了，全完了，我还活个啥意思呢，一头碰死算了！
【他要撞墙，陈巧灵冷冷看他
陈巧灵：你撞吧，我可把话说前头，自己故意撞的我可不管。
王进德：真没想到，我辛苦了一辈子，送他去读书，见世面，一堆的现大洋养了个共产党！我这是造了啥孽了，
这个败家的东西，我，我非打死他不可！
陈巧灵：你看你这个人，可真是个土财主，就一个儿子还要打死，你说你要那么多粮食钱有什么用？要是你儿
子在家吃喝嫖赌抽大烟你就满意了吗？告诉你，你儿子王均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一个有理想又肯
为劳苦大众牺牲自己的共产党人，他的心是金子做的你懂吗？我最佩服王大哥了，有文化，有见识，
对待同志又是那么亲切体贴，你应该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自豪！（下）
王进德：我自豪个屁，这个败家东西，我——（忽然看着巧灵心有所悟）姑娘，你，你和我儿子是啥时候认识的呀？
陈巧灵：三个月前在景泰，部队要渡河前他来带路，我们就认识了，他，他可帮我不少忙呢。
王进德：噢，噢，你觉得这个混小子人还不错？
陈巧灵：对呀，聪明，能干，还善解人意，在我们团，没有不喜欢他的。
王进德：噢，噢，喜欢好，喜欢好。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儿人呀？
陈巧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叫陈巧灵，四川达县人，今年二十了。
王进德：嗯，嗯，好，好。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陈巧灵：我家里——（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进德：我就是随便问问，聊天，聊天嘛。
陈巧灵：哼，我看你这个老地主不是好人！
王进德：冤枉呀，姑娘你四处打听一下，谁不知道我高台王老爷是个大善人！而且，我可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
当年，儿子要去兰州读书，多少人劝我。兵荒马乱的，走那么远路，别让娃去了。结果我还不是送他
去了兰州吗？我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将来，要娶媳妇，只要他看上了，我保证不说一个不字。
陈巧灵：（娇羞地）你，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我和王大哥，只是同志!
王进德：我懂，我懂，同志，同志，就是一个心思嘛，两口子过日子也要同志呢，对不对？
陈巧灵：你，不许胡说！
王进德：这咋胡说呢，巧灵姑娘，全福他妈死的早，我是全福他爹，他的事，我说了算!等你们胡闹夠了，啥
时候想回家，我双手欢迎！我不管你家穷还是富，只要进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媳妇！咱们家有的是粮
食现大洋，我养活你们，你们只管生娃，最好生两个三个，四五六七八个都好，啥心都不让你们操，
怎么样？
陈巧灵：（听的入神，这时才反应过来）你，你胡说什么呀，你，你可真是个老地主！（跑下）
王进德：哎，巧灵姑娘别走呀，咱们再商量！
【王进德一个人坐在床上想心事
【城外枪炮声越来越急
【管家赵五穿房越墙趴到他窗前
赵 五：东家，东家。
王进德：是老五吗？
赵 五：是我，东家，城外马家军马旅长联系上了，他们正加紧攻城呢，想叫咱民团在城里帮着把城门打开！
王进德：你说了没有，进了城不准抢东西，糟蹋女人。
赵 五：说了，他说马家军纪律严明，只杀共产党红军。
王进德：哼，靠不住！（想起儿子，倒吸一口凉气）哎——红军共产党里头也有好人呢，也不能乱杀！
赵 五：知道了，知道了！东家，东家，那咱们现在咋办呢？
王进德：咋办，咋办，我咋知道，你们看着办吧，哎——作孽呀！
【外头有哨兵喊：“谁，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赵五几个跟头消失在夜空中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