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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前场第二天下午
地 点：钓鱼城州衙花厅
【所谓花厅即州官大堂后面的小会议室，里边摆设不多，有几张圈椅与茶几呈半圆形
【光启时，王妈妈正手拿条帚，追打王立
王妈妈：狗东西，王八蛋，坏怂！不准跑，再跑，再跑我把这里砸了信不信？
王 立：娘，我的亲娘，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公家的，砸了咱家赔不起，你老人家听我说嘛。
王妈妈：（又追打）不听不听不听！狗日的，长本事了，不给你娘说就结婚，娶了个蒙古婊子你娃能降住吗？把你
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还偷了老娘祖传的玉镯！你今天不把玉镯拿回来老娘就打死你！
王 立：娘，别打了，你儿子好歹也是个官儿，这，这让人看见成何体统嘛。
王妈妈：呸！娘老子教训儿子，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杨獬上来拦住王妈妈
杨 獬：嫂子息怒，嫂子息怒，你，你听我说——
王妈妈：说啥呢？秀才，我听说这件事还有你一份呢，你给主的婚吧？喝了几碗酒，得了多少好处？嫂子一向敬重
你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就弄这混账事吗？别拦我，再拦嫂子连你一起打！
杨 獬：嫂子，嫂子，好我的嫂子！
【张珏肩膀受伤包扎着上
张 珏：嫂子，再别打了！
王妈妈：张珏，张大人，你，你咋在这样儿呢？莫非，莫非重庆府真的让蒙古兵攻破了啊？（张珏无言点头）天哪，
天哪！那我那妹子，还有，还有孩子们呢，她们在哪儿，她们都在哪儿呢？
张 珏：她们都死了！
王妈妈：啊，啊，都死了，就你回来了，你，你咋没死呢？
张 珏：嫂子，张珏现在跟死人差不多了。
王妈妈：天哪，重庆府一丢，钓鱼城就真的成了一座孤城了，内无粮食，外无援兵，天啊，大宋朝就没一个好男儿吗？
大家一块死算了！
【王妈妈哭下，众人静默良久
王 立：大人请坐，妈妈无礼，求大人不要见怪。
张 珏：（摆手）你不必再说了。（停顿）王将军你新婚燕尔，我还没向你贺喜啊！
王 立：（立起行礼）末将该死，请大人降罪！
张 珏：唉，事已至此，降罪一词就不必再说了，叫新娘子出来，让老夫见上一见吧。
王 立：这个，遵命！（心事重重下）．
杨 獬：大人，王立成亲是卑职主婚，两年来据卑职所见，这个李娟、、、
张 珏：你不必再说了。，详情我已知晓。杨大人，钓鱼城中粮草还能够支撑多久？
杨 獬：大人走后，钓鱼城连续两年大旱欠收，粮食本就不多，又陆续收了一万多各地难民，粮食一直捉襟见肘。
如今城中军民粮食集中供给，除了上城墙厮杀的士兵每天两个馍头，其余都是两顿清粥加野菜，勉强度日，
就这样，两个月后城中也将颗粒无存了，大人，前景堪忧啊。
【王立带李娟上
李 娟：小女子叩见大人！
张 珏：噢噢，好，好，快快请起吧。坐，坐。
李 娟：大人面前，哪里有小女子的座位。
张 珏：坐吧坐吧，做了我兴戎军的媳妇，以后彼此就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王将军，你也坐，坐下说话。
王 立：是。
张 珏：方才听杨大人讲，城中存粮仅够维持两个月，如今重庆陷落，钓鱼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正所谓内无粮草，
外无援兵，不知王将军有什么打算啊？
王 立：这个，末将世受国恩，身为钓鱼城守将，自然就该忠心报国，保土卫民，万一城破，则与民同死，做个大
宋的忠臣！
李 娟：大人，你们在议论国家大事，请容小女子告退。
张 珏：不忙，你先坐吧，一起听一听也好。
李 娟：是。
杨 獬：唉，大宋都亡国三年了，困守到死，我们这些人又算是谁家的忠臣呢？
王 立：照杨大人的话说，眼下守城无望，我们就该开城投降，任有蒙古人涂炭我一方百姓，做个该死的汉奸和叛
徒不成？忠臣孝子，贵在始终如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些话，不都是你从小教我的吗？杨叔叔
你怎么了，难道，难道你也怕死不成？
杨 獬：唉，老汉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死，已经算是很长命了，只是我们一死固不足惜，难道要让这钓鱼城十八万军
民，男女老幼都要为一个灭亡的朝廷殉葬吗？战争之初，我四川有户二百四十万，人口一千二百万，至今
仅余四万余户，五十余万人，自钓鱼城有城以来，城中百姓与我们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从无怨言，如今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该给钓鱼城百姓一个活命的机会吧。老汉从军三十余年，从陕西一路转战四川，见
过太多的血战，也看惯了生死。这些年我们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儿女，妻子，擦干眼泪，不顾生死，奋力拼
杀，为啥来？因为我们心里还有大宋国，还有希望！多年来，我们盼望着昏君可以醒悟，奸臣们会受到惩
罚，忠心报国者能够舒心畅气，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我们等啊等啊，最后却等来的是国家的覆灭，山河沦
丧，做为大宋的孤臣孽子，我们死固得其所。可十八万百姓何辜？为啥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呢？
王 立：这，这，开城投降，做叛臣逆子，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张 珏：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可是，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王 立：末将听不懂，求大人指教。
张 珏：重庆陷落，我率兵巷战，战事不利，我自杀未果，被众将抢出重围，在江上，我回望火光血海中的山城，
心中好悔，好悔呀，明明知道大宋已亡，外援无望，我却一意孤行，拼死守城，最后满城军民，连我的妻
儿，一同殉死。这几天，我也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能为这些无辜的百姓，为那些忠勇的将士，开上一条
生路呢？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做不到！做为一个读书人，我把名节，把生前身后事看的比自己的生命，
比满城军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知道一旦我做出别的选择，我一定要承担千秋万世乱臣贼子之名，我太在
乎这些了，我被忠义名节这些东西编制的牢笼紧紧捆绑着，不敢稍有变通，王立啊，我教不了你什么，我
只想告诉你，有的时候，活着，尤其是屈辱地活着，比慷慨赴死难多了。要难多了啊。重庆丢了，我也该
退场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起身下）
王 立：哎呀，我心里乱极了，杨叔叔，你们常常说忠臣孝子是做人的根基，难道为了十八万百姓就可以不忠吗？
杨 獬：不，为天下百姓谋生正是忠的根本，是大忠！古人说过所谓忠者，忠于民事也，非忠于一人之谓也。君王
被称做天子，那么天是什么？天就是万民百姓啊！
王 立：是吗？可是，即使我忍受骂名，开城投降，如今城外蒙古东川行院汪惟正，与我们交战二十余年，蒙古大
汗还有他父亲都战死于钓鱼城下，他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怎么保证他进城后不会下令屠城呢？
杨 獬：对，这一点不能不防！大人，蒙古人在四川分东西两个行院，而四川一地统统归蒙古西川行院院使，忽必
烈第三子安西王统辖，汪惟正再狠，也抵不过安西王的一纸命令。我们可以派人向安西王请降。
王 立：可安西王——（猛然清醒）对了，娟儿，你哥哥李德辉不正是西川行院副使兼安西王相吗？
李 娟：现在我知道张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我坐在这里了。你们拿定主意，我可以写信给我哥哥，估计他会安排妥当
的。只不过送信的人一定要可靠。
杨 獬：如果事情定下来，老汉亲自走上一回，只不过仅凭姑娘一封信，李德辉会信任于我吗？
李 娟：他若不信，杨叔叔可把脚上的鞋脱下来给他看，小女子从小给哥哥做鞋，我的针法他认得。
杨 獬：原来如此，好，好，王立，王大人，你看——
王 立：再想想，让我再想想（李娟失声痛哭）娟儿，你怎么——
李 娟：投降西川行院，钓鱼城十万人肯定会保全，只是，只是王郎你——
王 立：我，我怎么——
李 娟：你是炮击杀死蒙古大汗的人，蒙古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王 立：啊，对，对！这结果倒叫我轻松多了！，我也没读过那么多的书，为了钓鱼城一十八万百姓的生命，就让
外人骂我汉奸贼子好了，我一条命能换来满城百姓的性命，值了！
李 娟：你们，你们这些男人啊！这封信，我不写，我不写！
王 立：娟儿，你——
【一副将庄严上
副 将：启禀王大人，张珏大人已经归天了！
王 立：啊，知道了。他老人家倒走了个轻松，那好吧，天下人的骂名，千秋的罪过，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我会
屈辱地去死！杨大人，吩咐击鼓，召集全城文武官员议事！
杨 獬：是！
【持续不断沉重的鼓声
——切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