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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枪炮声时密时疏，不时有喊杀声传来。
［幕启，舞台左侧有一国军街垒工事，从舞台正面看去只能见到些沙袋堆的掩体。
［一群上海市民正在一位老先生和一中年穿西服者带领下搬上许多慰问品，工事里的士兵也热情迎接。
［这一群国军士兵军服破旧，无钢盔，穿草鞋，与我们前面看到中央军装备不可同日而语，表明这是一支杂牌部队。
［粗犷豪放的大汉陈营长和有几分文气的高营副上，与老先生和中年男人说起话来。
陈营长：哎呀，本军进驻上海，我营奉命把守这个街区，上下联系不上，两手空空，两眼一抹黑，老先生你们可是帮了大忙了，真是感谢不尽哪！
老先生：陈营长说哪里话来，大家都是为了抗日嘛。我告诉你啊陈营长，我们上海人对打日本的热情，那可高的很唻！八•一三战斗一打响，我们
上海各界就联合成立了一个抗敌后援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满上海除了那些铁了心要当汉奸的，谁不支持啊，卖水果的小贩，卖报
的小囡都知道每天拿出几只铜板来捐一捐的，老热情了，你晓得嘛？打仗的这一个月，满上海的小偷都不做坏事了，万众一心支援抗战
嘛对勿对？
陈营长：哈哈哈，多谢多谢，兄弟们真是感谢上海的父老乡亲们呐。
老先生：没啥说的，只要国军肯抗日，让我们拿什么都没啥好讲的。陈营长啊，除了这些药品，食物点心以外，我们还准备了五百块大洋。请陈
营长分给弟兄们，买包香烟抽一抽。
陈营长：哎哟哟，这可不敢当，老先生你——
老先生：推什么，大家都为了抗日嘛，拿上！另外呢，我这里还有一只防弹的钢丝马甲，专门送给陈营长，请陈营长保护好身体，多打鬼子，好
啦好啦，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告辞告辞！
陈营长：（很激动，喊）请上海父老乡亲们放心，我们一定多打鬼子，报效国家！
［上海市民下，士兵们围拢过来，陈营长心情激动，站在沙袋上
陈营长：弟兄们，上海老百姓犒劳大家的东西都拿到了吧？好，好，不瞒弟兄们说，陈某人当兵十五年，从来都是所到之处，人去屋空，从来就
没见过老百姓慰问过当兵的事！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可这次呢，咱们一路过来，只要一停车，老百姓蜂拥而上，吃的喝的用的，什么东
西都往车上扔，为啥呢，因为咱们过去打的是祸国殃民的内战，而这次是打鬼子！弟兄们，咱们过去打了十几年的内战，对国家对民族
咱们心里有愧呀，咱们是罪人哪。这次来上海打鬼子，咱们虽然是杂牌军谁也不许装孬种！谁要是当逃兵，老子不客气！我，娘的，咱
老陈是个粗人，不会说，咱高营副是大学生文化人，让高营长给咱说上两句！
高营副：其实营长已经说得很好了，我也相信这次打日本鬼子，咱弟兄们没一个愿意当逃兵，对吗？（众人应和）弟兄们，上海是个好地方啊，
这么多的高楼大厦，这么多的工厂，商店，这里是咱中国的上海啊。可昨天大家进城来一路看到什么？苏州河对面一字排开，什么法租
界，英租界日租界，到处都是帝国主义的租界，洋人洋兵洋巡捕横行街头，而中国兵之前竟然不许驻在上海城区，为啥，就因为甲午海
战我们败给了日本鬼子。之后，又签订了无数个不平等条约，大好河山，洋人横行，国家贫弱，是军人的耻辱啊兄弟们！现在，我们奋
起反抗日本侵略。为啥，为啥？为民族争自由，为国家求尊严，一雪百年国耻！弟兄们有信心没有？
众士兵：有，有，有！
陈营长：好了，弟兄们，鬼子援军马上就过来了，进入阵地！（众士兵下，陈营长拉住高营副手）老弟，讲得好！，我知道上头派你来的意思，
你放心，杂牌军也是爹生父母养的，血也是热的，这一仗，陈某人绝不会后退一步！
高营副：营长，啥也不说了，上头让咱们守住十天，守不住，咱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陈营长：好，痛快，就这一句话就够了！
［二人下，远处隐隐有枪炮声，有几颗流弹也打到了工事前
［四十多岁的老兵胡班长和十二三岁的小兵胡三民上，胡三民歪脖扭头，胡班长拉他
胡班长：小心，低头！对面有鬼子的狙击手，蹲下！
三 民：我个子小，他打不着。
胡班长：你个兔崽子，总扭个头干什么？
三 民：奶奶的，上海的楼盖得太高了，进城来我一路抬着头看，不小心就扭到了。
胡班长：你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过来，让老子给你捏一捏。
三 民：班长，你说上海的这些个高楼都是谁盖的，谁在里头住呢？
胡班长：洋鬼子呗，洋鬼子专门把鸦片卖给中国人，那钱挣海了！
三 民：中国的地方，咋尽让洋鬼子盖楼？咱啥时候也上去住住吧。
胡班长：那可不成，住那么高，晕死人呢，再说也不接地气，外国人住那么高也遭罪，一路过来你看见的洋鬼子多半都是卷卷的黄头发对吧，那
就是住那么高让太阳烤的。
三 民：娘的，这年头做个鬼子也真不容易！
胡班长：好了，试试，好了没？
三 民：（站起来扭扭，跳跳，兜里银圆声）咦，好了，不疼了。
胡班长：小子，什么动静呀。
三 民：（装糊涂）动静，啥动静？
胡班长：我好像听见现大洋唱歌的声音了，好小子，敢藏私房钱了，快拿出来。
三 民：嘻，班长，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就想自己装着玩几天。（拿出两块银元）
胡班长：还有没有？（三民摇头胡班长验钱）真正的袁大头嗳！臭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三 民：今天不是有那么多老百姓来慰劳咱们吗？有一个太太，她看我小，过来问我多大了，我说十三，她，她就抱我了一下 ，然后，就往我身
上装了两块洋钱。
胡班长：咦，上海人可真有钱呢，随便送个小孩就两块袁大头！顶上你一个月的军饷了。嗳，那上海女人身上啥味儿？
三 民：他*的味道。
胡班长：你又没见过你妈，你知道啥叫他*的味道？
三 民：我没见过妈妈，可我就知道那就是他*的味道儿！
胡班长：好，好，就算你知道吧，低头！（枪声）
三 民：班长，钱你拿着，等打完了仗，咱在上海城里好好逛一逛，咱两人花上一块大洋，成不成？
胡班长：成，打完了仗，咱俩就花上一块洋钱再回家。小子，你看上啥啦，说嘛。
三 民：长这么大，除了草鞋没穿过别的，我想买一双上海男娃们穿的胶鞋，行不行？
胡班长：行，再给你买两双洋袜子。
三 民：那我不要，穿不惯。班长，咱俩现在一共存了有多少钱了？
胡班长：我算算，一共有，三十六块大洋了。
三 民：咦，上次算不是有三十八块吗？咋少了？
胡班长：上个月你得病，发高烧，请医生，买药，不花钱吗？
三 民：呸，那医生药那么苦，还收咱这么多钱！加上这两块，咱有三十八块啦。
胡班长：可不是，三十八块响当当的袁大头，这在我们乡下，那可是一大笔钱呀。一亩上好的水地，才五块现大洋。等打完了仗，你就跟我回村去，
盖上三间房，买上五亩地，再找财东租上十亩，咱就好好过日子，隔上两年，再给你娶个媳妇，我就该享福了。
三 民：我不要媳妇，我想养一窝兔子。
胡班长：养嘛，那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兔子要养，媳妇也要娶。
三 民：就要兔子，媳妇我不要，要娶你先娶，麻烦死了。
胡班长：你个臭小子，过上两年就知道媳妇的好了。
三 民：班长，你的家乡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胡班长：那当然，陕西关中终南山下，那可是养神仙的地方！只要肯下力，用不上几年，咱就能当财东。小子，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三 民：那，那哪个终南山里有野物没有？
胡班长：咋没有，老虎、豹子、熊、狐狸，抬眼就能碰上。
三 民：呀，那我养的兔子让它们吃了咋办？
胡班长：你，哈哈哈，傻小子，咱当兵的连鬼子都不怕还怕那些东西，老子在那里嚎上两声，鬼也不敢上咱的门！关中的面呀，可筋呢，扯上一大碗，
浇上臊子，红红的调上辣子油，在倒上上些醋，那味道，给个皇上也不换！
［里头陈营长喊：“胡班长！”
胡班长：有！小子，你在这里看好，别让闲人过来啊（下）
［三民左右转看，远处传来四毛清脆的：“卖五香茶叶蛋唻”跟三民年龄相仿的上海男孩四毛挎一篮五香茶叶蛋叫卖着走过来
三 民：站住，干什么的？不站住开枪了！
四 毛：老总，别开枪，我是卖茶叶蛋的。
三 民：没见在打仗吗，快走！
四 毛：是，是，我，咦。你不是当兵的？
三 民：我咋不是？（挺胸显示军装）
四 毛：你是当兵的，那你的枪呢？拿出来看看。
三 民：枪自然有，干嘛给你看？快走，信不信老子一脚踹死你？
四 毛：不是说军民一家亲吗，你干嘛要踹死我？你踹，你踹呀。小小年纪还要给人当老子，不害羞！
三 民：行了行了，快走吧。
四 毛：（嬉皮笑脸）老总，买两只茶叶蛋吧？可香了，你闻。
三 民：我看一般，不买不买，快走！
四 毛：一般，我看你是没钱吧？
三 民：哼，我钱多的是！（欲掏却想起给了班长）
四 毛：老总，没钱不要紧，找点东西拿出来换嘛。
三 民：换？
四 毛：对呀，比方说，子弹壳你有吧？
三 民：有，怎么换？
四 毛：两只子弹壳换一只茶叶蛋好吧？
三 民：好，说话算数啊！（从自己随身布袋中掏出两只子弹壳）给，我这可是捷克式机枪子弹，听，真正黄铜的。给我一只大点的鸡蛋。
四 毛：咦，这个子弹壳真的蛮精致唻，给，这个最大。（三民急不可耐拿过来敲开就吃）味道怎么样？老好吃唻。
三 民：你这鸡蛋太小，还没吃出啥味就滑下去了，再弄一个来。
四 毛：那可不行。嗳，那个机枪子弹壳还有吗？
三 民：没了。
四 毛：那，子弹有吗？真子弹，一颗换一只鸡蛋，好勿好？
三 民：一颗换一个鸡蛋？不，不行。
四 毛：有啥不行？一颗换一只鸡蛋，我老吃亏哎。
三 民：不行，不换。
四 毛：啊，我看出来了，你这个小兵枪也沒一枝，自然也就没有子弹，对不对？
三 民：谁说我没子弹？子弹是用来打鬼子的，都换鸡蛋吃了，拿什么打鬼子？
四 毛：吹牛，你有，拿出来看看。
三 民：（拿出一排子弹）看到了吗？这就是中正式步枪的子弹！见过吗？我们营副说了，这次打鬼子，我们国军要为民族争自由，为国家求尊严，你
个老百姓懂什么！
四 毛：哇，你还真了不起唻，嗳，老，你叫什么？
三 民：叫什么干吗告诉你？
四 毛：交个朋友嘛，我叫四毛。
［沙袋后露出几个士兵脑袋，一人一句抢着说
士 兵：他是胡班长路上捡来的，所以没名没姓，外号有几个，尿炕精，鼻涕鬼，拖油瓶，吃不饱，睡不醒！哈哈哈。
三 民：（气急）你们，滚开，老子，老子操你姥姥！老子咋没名字？老子的名字是营副起的，老子大号叫三民，胡三民，懂吗？是三民主义的意思。
（气得擦眼泪）
四 毛：好了好了，咱们不要跟这些小人一般见识，三民主义哥哥，鸡蛋在这了，你吃吧，想吃几只吃几只。
三 民：吃几个都行？
四 毛：行，就算我慰劳国军了。
三 民：不行，我不能白吃你的。
四 毛：让你吃你就吃还客气个啥？
［沙袋后高营副探出头。
高营副：喂，高三民，鬼子要进攻了，快让那个小孩走！
三 民：是，快走吧，鬼子进攻了。
四 毛：（拿出几个鸡蛋塞给三民）三民主义哥哥，你好好打鬼子，我明天再来慰劳你。
三 民：咦，好，别再来了，危险。
四 毛：没事的，我可机灵呢，再见。
三 民：等一下（摘下自己的军帽给四毛戴上）送给你，快走吧。
［四毛跑出几步，在空地上调皮的回身给三民敬个礼，这时，远处一声枪响击中了四毛，他惊奇的看了看身上的 弹孔，跪倒在地
四 毛：我被打中了，我被打中了！（哭喊）我被打中，快来救我！
［三民欲上前，被冲上来的胡班长紧紧压住
胡班长：孩子，别喊，快躺下装死！
四 毛：妈妈，妈妈，妈妈呀，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呀！
［鬼子子弹像取乐似的接二连三打在四毛身上，他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三 民：四毛，小鬼子，我操你姥姥！
——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