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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南市，自从日军占领，“黄”“赌”“毒”公行于市。在南市老天主堂街，公开的烟窟，赌场，下等妓院有数百家之多，家家有红绿灯挂出，
有“一线天”“雾中趣”“神仙宫”“快乐园”等诸多名目。
［贫穷的吸烟者，多半吸食的是由日本浪人卖出的“白粉”与“红丸”。隆冬季节，这样的吸毒者每天倒请人用车把这些尸体运出去，葬在沪西
荒地中。
［灯亮。凌晨，五十多岁的老陈，拉着一辆贴有“普善山庄”标示的黑色运尸车，带着二十岁出头的侄儿贵贵，沿街收集尸体。隆冬季节，二
人衣衫单薄，尤其是贵贵，初次做这种工作，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冷，身体总是在发抖，正走着，贵贵又发现一具尸体。
贵 贵：叔，叔，这里，这里又有一具尸体！
老 陈：在哪里？
贵 贵：在这里，墙角角里。
老 陈：你摸摸看，死了没有？
贵 贵：死，死了，都，都冻硬了。
老 陈：硬了，那就搬到车子上来，大烟鬼都很轻的。
贵 贵：我，我不敢。
老 陈：（放下车）唉，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如今这年头，活人才可怕咧。
［两人把尸体扔上车
老 陈：咋，你冷啊？抖什么？
贵 贵：我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叔，这是啥地方呀，咋这么多死人？
老 陈：这不就是南市的老天主堂街吗？过去蛮热闹的，满街都是商店和卖小吃的，你肯定来过的。
贵 贵：啊，我来过，可这地方，咋变这样了呢？
老 陈：你说咋变样了呢。日本人来了呗！这一路过去，亮灯的几百家，不是烟馆就是赌场和妓院，就没一个好人家！就这样，那些个日本浪人，高
丽人，还嫌中国人死的慢。专门给那些抽不起鸦片的造了什么白面，红丸，听说那红丸都是用剧毒的红砒造的，那些吸毒的吃上几天，就会
死在街上。唉，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妖魔鬼怪呆的地方，哪里还是咱们过去的南市！报纸上叫这地方是沪西歹土，歹土啊，听到没有？
贵 贵：怪不得有这样多的死人，咱们才走一条街，就收了八个死尸了。
老 陈：这两天天气冷了，正是这样人死得多的时候，死了好，少害一点人嘛。
贵 贵：这些人为啥都穿这么少，有的人上身都是赤膊的。
老 陈：这就是那些最穷的吸毒者，抽不起鸦片，扎不起吗啡针，只好改吃白粉和红丸，红丸毒性大，吃了容易发热。所以这种人穿的少，等药性过了，
人也就该死啦。日本人，就怕中国人死的少啊。快去吧，今天这么冷，起码还能拉上七八个冤死鬼。
［这时，尸车里的大宝说话了。
大 宝：爷叔，爷叔！
老 陈：谁在说话？
贵 贵：（吓坏了）没，没有人呀。是，是鬼？
老 陈：胡说，哪来的鬼！
［大宝敲木板
大 宝：爷叔，爷叔，我，我在车里。
老 陈：你，是人是鬼？你在我的车里做什么？
大 宝：爷叔，帮帮忙，我还活着，请你把我搬出来放走。
贵 贵：叔，叔，是鬼呀。
老 陈：方才我们搬你上车时你咋不说话？
大 宝：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个车子里来了，妈呀，都是死人啊！爷叔，救命啊。
老 陈：你自己爬出来！
大 宝：我，我爬不动啊。
老 陈：那，那你迟早会死，老老实实在里头呆着吧。
大 宝：做做好事。我，我只要有几颗红丸下肚，马上就会生龙活虎的。
老 陈：呸！我们干一天活才能买一斤米下肚，哪里有红丸 给你，你认命吧。
贵 贵：叔，叔，你听好像，好像是大宝哥哥啊。
大 宝：贵贵，贵贵，是你吗，救命呀。
老 陈：你是大宝吗？（之后的数落中一直用一根棍子敲车）
大 宝：娘舅，娘舅，我是大宝啊，救命啊娘舅！
贵 贵：叔？
老 陈：（拦住贵贵）哼，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可真是老天开眼了啊。
大 宝：娘舅，娘舅，看我死去的娘的份上，放我出来！
老 陈：你死去的娘，你还敢提你死去的娘？你这只畜生！我那苦命的妹妹呀！大宝你不是个人哪！你说你娘一个寡妇把你兄妹俩带大容易吗？让你去
学做生意你抽上了大烟，为了一个银手镯你竟敢动手打了你娘！结果我那苦命的妹妹连气带病送了命。死了娘你这畜生不知改悔，又把亲生妹
妹卖到妓院，你妹妹才十二岁呀，稍有人心的人能干出你这中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正四下找你呢！好啊好啊，老天开眼啊，就让你这坏人不得
好死啊，你这只忤逆不孝的畜生啊！
［车里没了动静
贵 贵：大宝哥，大宝哥？叔，没声音了。
老 陈：快，快把他扒出来！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