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场
时 间：1949年8月初
地 点：省会警察局
【景同前场，远山隆隆的炮声
【高文玉制服笔挺，站在桌前，两警察押带手铐刘倩男上，不远处靠上场门处有两个穿中山装的特务在等候着
高文玉：（强抑情感）刘小姐，你，你还好吧？
刘倩男：（举起被拷双手）你说呢？
高文玉：（示意警察）打开，快打开？刘小姐，请坐。
刘倩男：不必了，有什么话你就这么说吧。
高文玉：（拿起一张命令）照得大公报记者刘倩男在兰州采访期间，恶意诽谤政府，宣扬共产，本应严惩，念其年幼无知，受人盅惑，故不予追究，
特命令该记者，即刻押送出境。此令！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政治部。刘小姐，你自由了，那边两位先生负责送你上飞机场直飞广州。
刘倩男：（硬绷起的气概突然松了下来，一下子坐在一椅子上）怎，怎么，要放我走了？不追究我是共产党了？
高文玉：刘小姐恭喜呀，东西都帮你收拾好了，你多保重吧。
刘倩男：（泪流下来）无缘无故，就把我一个公民强行关押七天！中华民国宪法、刑法，那一条规定你们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高文玉：刘小姐，快走吧，别说了，听说是你们报社老板求到了立法院于院长那里，这边才下令放人的，现在可不是讲理的时候。
刘倩男：我走，我走，马上走。
敢问与：刘小姐，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刘倩男：我不知道，社会在巨变，人也在变，我连明天会怎么样都不知道。高警官，做为有思想的青年人，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真是太不幸了，
你多保重吧。
高文玉：刘小姐，你照顾好自己，我还好。
特 务：哎，该走啦，军用飞机可不等人!
刘倩男：再见！过去我总以为，我这样的人和监狱是沾不上边的，现在明白，地狱其实离你很近，就隔一道铁门。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
而上帝想让谁灭亡，就先让他疯狂，对吧，再见，希望我们还有相见的时候，走啦。
【特务们押送刘倩男下，高文玉目送他们离去，自己向另一方向下
【庄局长与李默存上
庄局长：默存哪，来，来，好消息！经我多方打探，咱们儿子新民的下落终于找到了。这小子呀，
是在上个月的一次大搜捕中让军统的人抓到沙沟秘密监狱里管起来啦。
李默存：啊，局长，果然在军统手里？这下可麻烦了，局长，新民的问题严重吗？
庄局长：我找军统西北大区的孙区长面谈过了，新民这孩子可能跟共产党真的有点关系。我就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
共产党主张阶级斗争，要搞共产，可现在跟他们干的最积极的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共产党也不知道给他们下什么药了。
李默存：是这样，那新民——
庄局长：你放心，我给孙区长谈了，李新民是我局骨干刑侦大队长的儿子，被你们抓去首先不准虐待，其次呢我们争取内部人自己解决！
是不是共产党还不是当官的一句话的事！必要时我亲自去找马长官！
李默存：局长，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不知道，因为这孩子，他妈跟我寻死寻活闹了好几回啦，再要找不到，可真是——
庄局长：放心放心，现在不是知道人在哪儿了吗，知道在哪儿就好办！毕竟兰州还是咱们的天下嘛。默存哪，等把眼下这桩麻烦事解决了，
我全力以赴去救新民！
李默存：局长，又有啥麻烦了？
庄局长：唉，还不是邱家那个案子，这回又有麻烦了。（左手招呼）来，来，你们都过来，咱们开个会。（高文玉，徐子涛，王龙龙等人上，坐下）
坐，坐吧。唉，诸位，邱宅凶案这个案子，又遇上新的问题了，长官那里催的急，咱们今天在一起开个会，统一一下思想，安排一下任务。
高文玉：局长，邱宅血案的几名凶手都定性成共产党的案子了，老百姓也都知道了，还能有啥新问题？
众 人：是呀是呀又有啥新问题呀？
庄局长：唉，我是巴不得没问题呀，这两个月让这个案子把咱全局上下搞的是焦头烂额！但是，不管你乐不乐意，问题就来了！诸位，是这样，
自从咱们兰州发生邱宅血案之后，邱家父子满门被杀一事传到新疆，据说引起极大轰动。后来呢，
有新疆各族上层及宗教人士成立了一个由三十六人组成的，庞大的“新疆各界慰问团英雄致敬团”，要到兰州来慰问这几个凶手，
据说致敬团后天就到。长官公署指示我们一定要热情接待，妥善安排，务必让致敬团一行满意高兴而归。这具体工作嘛，
自然还要由咱们省会警察局来担任，时间短，任务重，这差事要办好还需要全局上下齐心协力办好呀。
高文玉：局长，这也太荒唐了，这几个人如果真的是英雄，那就该把他们从监狱里放出来，由政府表彰。如果是谋财害命的凶手，
就不该允许什么英雄致敬团千里迢迢跑来慰问。现在咱们这种做法，不是自相矛盾吗？
众警官：对呀，是这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嘛。
庄局长：没错，是自相矛盾，但这就是恰恰就是政治！政治嘛，政治是不讲究是非的，政治讲的是利害！利害你们懂吗？
王龙龙：不懂。
庄局长：不懂就听着？你们看，（指桌上地图）兰州大家常说地处西北，其实呢，它基本上是中国地图上最中心的位置，在兰州以西，
有半个中国的国土呢，仅新疆就占了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是什么？土地就是最大的财富啊。如今共军席卷西南，东南沿海一带，
兰州以东，除了几个海岛，基本上是保不住了，可是西北呢，固若金汤！我们只要稳住新疆这个大后方，在兰州一线顶住共军的攻势，
最多三个月，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爆发。到那时，兰州就是国军反攻的基地，而我们这些坚持下来的人，也将成为党国中坚！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对新疆的各方民族势力进行安抚就是一桩功在党国，利在千秋的事业啊。因此，国民政府和长官公署一再指示，
一定要让这个新疆各界慰问英雄致敬团在兰州宾至如归，满意而回。
高文玉：那政府要真想让新疆人民高兴，还不如公开处决了盛世才，没收他在新疆搜刮来的巨额财富还给新疆人民，那不光新疆人民高兴，
全中国人民都会高兴的。
庄局长：胡说！你也不懂政治，你说，盛世才在新疆为非作恶了十年，杀人如麻，要是一般人十个脑袋也搬家了，可蒋总裁为啥不杀他，
还让他当农林部长呢？就是因为盛世才尽管坏事干尽可给中华民国保存了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啊。总裁说了，就凭这一点，
盛世才就是党国的功臣，民族的功臣！好了，不谈政治了，咱们先把工作安排一下吧。
李默存：局长，咱们前几天刚刚大张旗鼓地召开记者会，让几个凶手当面承认自己是共产党，这回又成了民族英雄，老百姓和舆论方面，
这个弯怕不好转吧？
庄局长：嗨，老百姓的问题你们就不要管了，反正政府就是说真
话他们也不信，报纸新闻嘛，基本上也让长官公署查封的差不多了，至于报纸上之后登什么，有长官公署的那些笔杆子们呢，咱们不管，
记者呢，我的意思一个都不让来，为了活跃现场气氛，尕徐，你带上几个长的精神的打扮成记者。
徐子涛：局长，我们扮个人力车夫，卖枣儿的还差不多，扮记者怕不行吧？又要写又要拍照的。
庄局长：怕啥，拿笔在小本本上乱划，照相机里不要装胶卷，乱比划一下就行！怕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默存哪，
上次那几个傢伙扮共产党扮的不错，大家都说好呢。这次，你再辛苦一下，让他们在扮个为民除害的英雄。
李默存：编上几句瞎话倒不难，关键是让这三个傢伙心甘情愿的配合。上次答应了烟，饭馆的炒菜，这次得答应给他酒才行，可是——
庄局长：那就给他们酒！让他们喝。只要让新疆来的人满意就行！好，我看大体就这样。默存哪，我还要去长官那里开个会，
详细任务你来布置吧，好，就这样。（庄局长下）
徐子涛：嘿，咱们这些警察不错呀，局长说如今街上乱，让咱们没事别出门，可关起门来戏可拍了不少，现在又让咱们演记者，以后警察局改剧团得了。
王龙龙：这三个小子这回可捞上了，在监狱住单间，吃大菜，如今连酒都管上了，真成咱们警察局养的爷了。弄不好死罪都能免了。
徐子涛：这个你放心，长官最爱做的是过河拆桥，到头来，该咋样还得咋样。
李默存：行了，大家分头去准备去吧，都给我少说两句！
【关亭亭惊恐万分跑上，王队长带特务随上
关亭亭：李大队长，李叔叔，救命啊，有坏人跟着，他们、他们要抓我！
李默存：亭亭。谁要抓你呀？
王队长：（掏证件）西北长官公署调查室，奉命捉拿共产党。小丫头，敢躲到警察局里来，带走！
关亭亭：李叔叔，叔叔，我是你儿子的同学，求你救我，救救我呀！
高文玉：慢着，你们抓人有手续吗？
王队长：手续？笑话，老子抓共产党要什么手续？
高文玉：这里是省会警察局，请问，中华民国现有的宪法、刑法，那一条允许特务没手续随便抓人了？
王队长：啊，你要手续呀，好，给你！（迅速将他打倒，边打边说）臭小子，别以为你爸爸是师长就不敢打你，
你当你和大公报那个女共产党眉来眼去老子不知道？给你手续！
李默存：王队长，你抓共产党我不拦，但是不许在警察局打我的人。
王队长：李大队长，老子就打他了！狗警察，你要怎样？
王龙龙：打了就不行！你再打一下试试。（王徐一起掏出枪来）
【众警察围上来，两下对峙
王队长：（软下来）啊，好，好，给你李大队长这个面子，（对高文玉）小子，你别狂，顺便告诉你，你那个大公报当记者的女朋友，
飞机过秦岭的时候我们奉长官命令把她扔下去了，你以后想找她去那儿找吧。（摆手）带走！
关亭亭：（被抓走）李叔叔救我，救我呀，我还小，我不想死，不想死呀。
【王队长与众特务押亭亭下
【徐子涛欲扶倒地的高文玉，高文玉不让扶，自己挣扎着站起，愣了一会儿，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李默存：文玉，文玉，你没事吧？
高文玉：没事，我没事，就是，就是他们把我的新制服弄脏了，我，我讨厌穿脏衣服！这衣服脏的让我恶心！（跑下）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