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场
时 间：1949年7月上旬
地 点：省会警察局
【 舞台上一片漆黑，远处传来沉闷的炮声，很快，一阵清脆的鞭炮声响起
【舞台左侧灯亮，警察局院里，庄局长带着数个穿制服警察欢迎李默存等人押解罪犯回来
【李默存带高文玉、徐子涛、王龙龙等人上
李默存：局长，敬礼！（众人敬礼）局长亲自来迎接，不敢当啊。
庄局长：辛苦啦，怎么不应该，你率领兄弟们，转战甘南、河西，终于抓回了邱宅血案的几名主犯，为我们省会警察局立下大功啦！
（拱手）弟兄们都辛苦啦，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今晚在陶乐春，本人亲自给大家敬酒庆功！哈哈哈。
徐子涛：多谢局长，这次能顺利抓到案犯，全仗李大队长和局长指挥有方，兄弟们不过跑跑腿而已呀。
庄局长：哈哈哈，好说好说，弟兄们先休息吧。
【众记者涌上，刘倩男穿翻领小西服亦在其中
记者甲：庄局长，李大队长，请留步，和我们说几句吧。
众记者：（见庄似有不允）对呀，庄局长，说几句吧，大喜嘛。
庄局长：好，好，各位记者朋友稍安勿躁。本来是戡乱救国之时，本人和各界人士都应当谨言慎行，不该擅自发表言论。但既然各位这么热情，
兰州社会各界又是这样关心，那本人就简单 说上几句。邱宅血案自发生至今已有五十多天，本案影响巨大，案发以来引发社会各界议论猜测，
不光是兰州，关注本案进程的是全国人民。给本人和兰州省会警察局，都带来不小压力。现在，经警察局各位同仁齐心协力，
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本案终于告破。今天，邱宅血案的三名主犯被顺利缉捕归案，押回省城。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果，
也是兰州人民和全国人民期待的一个结果。我代表省会警察局感谢各位记者朋友的关心。诸位，本案详情要待审讯过后才可向社会各界公布。
记者乙：庄局长，听说邱宅血案侦查期间，因为久侦不破，你和李大队长都被记大过了，还受过撤职留任的处分是真的吗？
庄局长：是的，破案期间，本人和李大队长都承受了来自上峰和社会各界的压力，也包括各位记者舆论的压力，不过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
记者丙：庄局长，能透露一下本案破案的关键线索吗，听说是因案犯之一张占生私卖珍贵羚羊角引起的，能证实一下吗？
庄局长：诸位，中华民国是个法制国家，一切以事实证据为主，在本案没有最终审结之前，本人不能透露案情，请见谅。
刘倩男：庄局长，我是来自大公报的记者刘倩男，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庄局长。
庄局长：啊，大公报的刘小姐，我们见过，时局这么混乱，你怎么还没有离开兰州啊？
刘倩男：正如庄局长所言，邱宅血案引发了全国人民的关注，报社派我来兰州报道本案，庄局长一直没破案，我又怎么能离开兰州呢。
庄局长：嗯，刘小姐的职业精神令人敬佩，看来现在刘小姐可以放心离开兰州了。
刘倩男：谢谢庄局长。邱宅案发后，本报收到大量读者来信，其中一封就有一段是这么写的：众所周知，邱定坤父子生前做官不正，残害良民，
贪污公款，杀戮异己，一生危害国家民族，这种国家人民的奸臣贼子，凡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有热血之人都可以替天行道，得而诛之！
庄局长：嗯，激奋之言，说起来挺痛快，可要真的这样办，那还不乱套了？要国家要政府干什么？嗯？
刘倩男：庄局长，下面还有一段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出政府忙于为别的XX事情顾不到他们，甚至政府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是冲突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来等政府替他们伸冤。他们知道比守株待兔还要傻得多，那么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只有自己来亲自动手了！有人称这是革命。
庄局长：（正色）刘小姐，这，这，这是一种危险，很危险的言论，考虑到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这种说法很要不得。刘小姐，你还年轻，
本人年长你几岁，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这种话，对你，对我，对大家都不好。
刘倩男：庄局长，这只是一封读者来信而已。
庄局长：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辛苦大家了，走吧，请大家都走吧。
【众记者被警察们驱离
【庄局长与李大队长边走边说
庄局长：默存哪，在电台上听说你们在甘南捉捕人犯发生了枪战，我很为你们担心哪，不过还好，弟兄们都平安无事。
李默存：就一个兄弟擦破点皮，可惜两名主要嫌犯关子章和尚德仁都被当场击毙，没能抓到活口。
庄局长：没啥可惜的，到今天为止，邱宅凶案八名嫌犯，兰州捉了个张占生，你们在河西又抓了陈志勋、孙立春、王自立，三名主犯，两名被击毙，
在逃的只剩下副官齐雨田和刘忠贤了对吧？
李默存：是这个齐雨田副官太狡猾了，一个人不声不响溜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庄局长：嗯，他一个从犯，无关大局，主犯都没跑了就好。默存哪，陈志勋、孙立春、王自立三名主犯既然已经带回，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审讯？
李默存：局长，事不宜迟，我想今晚就开始审讯工作。
庄局长：好，很好，这个案子一定要快审，而且要尽快结案，越快越好！
李默存：这个，局长，这个案子人犯刚刚归案，现在就谈结案有一点早了吧？
庄局长：不早！一定要尽快结案，最好是一周之内上报！
李默存：这，局长，为什么这么急呀？
庄局长：默存，你是不知道呀，眼下局势很不稳定，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邪火，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咱们这个邱家血案，
咱们就成了大伙争相攻击的靶子，政府的替罪羊啊。所以，这个案子越快结案越好。默存，夹缝气不好受啊！
李默存：是，我明白了。局长，我们走了十多天，局势怎样啊？
庄局长：糟透了！前几天共军在宝鸡一线吃掉了胡长官一个兵团部，四个军的四万多人！仅用了四天，你想想就是四万头猪放出去也得赶上一阵是不是？
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哪。听说啊，共军在中原的两个主力兵团星夜西进，用不了几天，战火就烧到咱们家门口上了。
李默存：啊，这么严重啊。
庄局长：所以啊，默存，要尽快结案！咱们这个案子太显眼了，再拖下去，咱们就成了长官，新闻界和老百姓的出气筒和枪靶子啦。
李默存：我明白了，请局长放心。
庄局长：嗯，明白就好。（二人下）
【高文玉上，刘倩男在后面喊他
刘倩男：高警官，高警官，你好啊，不认识了？
高文玉：岂敢，大公报的刘小姐，大记者嘛。我这个小警官咋敢不记得呢？
刘倩男：高警官是刚从甘南河西抓了嫌犯回来是吗，辛苦啦！
高文玉：办差事嘛，没啥辛苦不辛苦的。刘记者有什么指教？
刘倩男：高警官，先给你道个歉，上次你请我吃饭我临时有事没能赴约，为了表达歉意，我想今天晚上请高警官吃个饭，不知道高警官肯不肯赏光啊？
高文玉：我受宠若惊啊，不过刘小姐，关于案子我可一句都不会说，弄不好你这个客会白请了的。
刘倩男：噢，没事，不谈案子，咱们还可以说别的嘛。
高文玉：谈什么？政府衙门的腐败，军队的暴行，警察们的贪污？新闻管制的条令？好像都是禁区啊。
刘倩男：哼，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鸡肚肠？不去算了，我省钱！
高文玉：哎哎，刘小姐，别生气呀，我知道你是位正派记者，我高某人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你要是想看，我的心就在这儿！这你知道。
刘倩男：晚上六点，炭市街老毛子西餐馆。
高文玉：好，我准时赴约！
刘倩男：再见！（回眸一笑，下）
【高文玉望着刘倩男下，回身向右侧走去。舞台右侧居中位置有一张大桌子，徐子涛和王龙龙正在桌前忙着什么
王龙龙：牛皮警察来了。
徐子涛：哎，高警官，来领钱。
高文玉：哟，局长给每人一千万的奖金这么快就发下来了？咦，咋这么多？这么多现大洋啊？
王龙龙：哼，局长奖的一千万金元劵，合大洋就两毛钱吧，够干什么的？这钱是社会各界给弟兄们凑的慰问金，每人十块大洋，好好花吧。
高文玉：（厌恶的）噢，又是小偷，妓女和嫖客自愿给咱们这些人民公仆凑的？
徐子涛：对啦，咱们警察不就和这些人相依为命吗？没小偷的线报，咱这个邱宅血案还破不了呢。光凭那些成天把皮靴擦的锃亮啥也不会干的的人能干啥？
高文玉：对呀，反正小偷今天抓来明天放，后天又抓多麻烦，索性以后抓过三次以上的直接发杆枪让当警察算了。
徐子涛：这想法好！小偷抓小偷，一抓一个准，懂业务嘛。
王龙龙：就是，做小偷也得凭本事吃饭呀，比那些啥啥都不会，就仗着老子是当官的混差事的人强多了。
高文玉：你，你说谁呢？
王龙龙：我他妈就说你呢，怎么样？
高文玉：我——
【两人欲厮打，李默存上喝住
李默存：干什么？干什么？都闲的没事干手痒痒了是不是？还嫌
这儿不够乱？徐子涛王龙龙，你们俩去把犯人押来，咱们马上开始审讯，快去！（徐王二人下）
高文玉：大队长，我——
李默存：嫌这钱烫手是不是？不要给我，我反正不够花呢。唉，你猜我这个月发了多少钱？金元劵将近发了一个亿！不少吧？可我老婆拿到城隍庙一换，
只换了一块六角钱大洋！唉，弟兄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这点钱，活不了啊。
高文玉：这我都知道，可，可咱们是执法的警察呀，一个社会如果连执法者都没有公正，廉耻，尊严可言，那么这个社会还正常吗？
李默存：这个社会早就不正常了！高文玉我警告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愤世嫉俗！在一个不正常的社会里一个正常的人那是寸步难行！
尤其在我们这种单位，大家如果都是狼你起码要装成一条狗才能活下来！装条狗并不难嘛，就这样（学狗叫）汪，汪，叫，快叫呀！
高文玉：（痛苦地）我，我叫不出来。大队长，我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有我的尊严呀。
李默存：（叹口气）慢慢学吧，文玉呀，在这个社会里，一个不放弃自己尊严的人活的会很痛苦的。
【关亭亭上
关亭亭：请问老总，李新民同学的父亲李大队长在这里吗？
李默存：在，在，我就是，你是哪一位呀、
关亭亭：李叔叔好，我是李新民的同学，我叫关亭亭。
李默存：你好，请坐，小同学你来找我什么事呀？
关亭亭：我想问问李叔叔，最近有没有见过李新民同学？
李默存：什么，他，他不是在学校读书吗？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怎么，他，不在学校？
关亭亭：同学们也有一个多月没看见他了，老师同学都在问，所以我就——
李默存：这就怪了，兵荒马乱的这臭小子会去哪里呀？对了，上次听他和他妈妈唠叨，说要和几个同学去陇东，会不会他们已经去庆阳那边了？
高文玉：庆阳那边不是共军的地盘吗？
关亭亭：事已至此我也不瞒李叔叔，他们是有几个人去了陇东，本来也有李新民同学，可是到约好出发的日子，李新民同学没有去集合。
李默存：你，你确定？（关亭亭点头）这就怪了，那，那我再派人找找吧。小同学，谢谢你来通知我。
关亭亭：不客气，李叔叔，最近我们学校老有同学失踪，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您是警察长官，好好帮我们找一找吧，大家都挺担心的。再见。
李默存：噢，好，好，放心吧小姑娘，再见。（关亭亭下）
高文玉：兰州城就这么大，谁吃了豹子胆敢碰刑警队李大队长的儿子？我不信！
李默存：我信！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咋就不让人省省心呢？（心神不定的）
【徐子涛王龙龙押陈志勋。孙立春。王自立三犯上。三名犯人都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但陈、孙二人很从容，自立还是个浑少年
徐子涛：报告大队长，案犯提来了。
【三名案犯在武装警察持枪押解下缓缓前行，双方目光在互相打量着
王自立：（沉不住气）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警 察：（打他一枪托）嚷什么？小子，留点劲挨枪子儿的时候再喊吧。
陈志勋：（阴测测的回身）兄弟，你跟我们三个死人耍什么威风？
孙立春：当年在东北义勇军，你这样的脑袋老子砍下来的多了！
李默存：来，请坐。（三案犯坐对面，静场）你是孙立春，抗日的时候在东北干过义勇军，后来从苏联退到了新疆，在盛世才手下做过团长，
你哥哥做过盛世才的师参谋长，对吧？
孙立春：对，没错，这幅模样让李大队长见笑了，不过杀兄之仇，不能不报呀。
李默存：嗯，你哥哥孙立秋死在盛世才的监狱里了。你是陈志勋，前伊利警备司令部营长，也是东北义勇军出身，看材料邱定坤父子对你不错呀，
把你从连长升成营长，还把你带到兰州，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陈志勋：为钱呗，还能为啥，弟兄们给他们干了七八年，到头来两手空空，他们父子肥的流油，凭什么？反正他们的钱也不是好来的。
李默存：嗯，痛快，果然是东北汉子，痛快，我喜欢和痛快的人打交道。
王自立：我是陈大哥的结义兄弟，别的不为，为了兄弟情义赴汤蹈火！看大门那兄弟俩保镖都是我杀的！杀的痛快，哈哈——
李默存：好，好。看来三位都是痛快人，请放心，只要三位痛快，我绝不为难你们。这一点请你们放心，只是我有一件事还不大明白，想请教一下，
你们已经跑到河西张掖，再赶上两天的路只要出了酒泉我们兰州警方就会望尘莫及，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张掖停留了一个月之久？
孙立春：（脱口而出）我们在等一个人。
李默存：一个人，什么人？
陈志勋：一个可以带我们脱离苦海的人，李大队长，这个人跟案子没有关系，你也就不必再问了吧？别的事，你只管问，邱家父子，俩个小崽子，
都是我杀的，东西藏哪儿了我绝不隐瞒，你只管问！
李默存：噢，好，好。
【处隆隆的炮声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