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场
时 间：前场第二日中午
地 点：同前场
[军鼓声声，由急到缓
[依然是诸葛瞻家，但此时家庙内诸葛亮神像已移至厅堂之后，并且放大了许多，一直凝视着厅堂
[厅堂内设起了灵堂，供桌牌位，白色的挽幛纸花布满全场，家人们个个儿身着白色丧服。忙着奔走布置，举止庄重而悲哀
[宿醉方醒的诸葛瞻上，见状大为惊异
诸葛瞻：灵堂？这么多的白幛，这，这是在办，办丧事。喂，小子，谁死了？（众家人低头不语躲开他）喂，问你们话呢，谁，是谁
死了要办丧事？（到供桌前查看牌位）故武乡侯，卫将军诸葛瞻之神位！诸葛瞻？诸葛瞻是——诸葛瞻就是我呀！我，我？
我死了吗，死了吗？不像呀！喂，这是怎么回事呀？来人，来人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主张忠均穿孝服上
公 主：侯爷醒了啊，真是太好了。
诸葛瞻：夫人，张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好端端地在这儿活着，家里怎么就给我办起丧事来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 忠：恭喜侯爷，今天是侯爷殉国升天的大好日子！
诸葛瞻：是我什么？殉国升天的大好日子？就是今天？
公 主：对呀，我和张叔本来商量晚两天这办，可今天一早有消息说魏国邓艾的军队已经快到成都了，我们怕晚了来不及，就没跟侯
爷商量，先布置安排上了，免得魏军入了城，什么事都不好办了。
张 忠：对呀，趁现在市面上还平静，采办东西也方便一些。咱们的丧事办的也尽可能从容一些。侯爷看着灵堂布置的还好吧？院子
里停的是侯爷的棺材，楠木的，真材实料，朕是上好的珍品呀。老汉一早就买来放在这里了，侯爷可以上院子里就近看看，
一色四、五、六寸的整材厚板！
诸葛瞻：不，我不去看！边上，边上啊怎么还有一口棺材？怎么会有两具棺材？
张 忠：另一口是柏木的，是老汉给自己买的，老汉今年快七十啦，一个人也没啥活头，老汉今天陪侯爷一起上路，咱们一起见老丞
相去！他老人家见到咱们还不定怎样欢喜呢，哈，老汉都有些，等不及了！侯爷，棺材店的老板听说是为侯爷殉国升天买寿
材，死活不肯收钱，好说歹说才收个材料钱。这不，成都街市上的官绅百姓一早听说此事后，都送来鲜花挽幛，侯爷请看，
不光屋里，院里，就连府门口街上都摆满了。大家说侯爷不愧是诸葛丞相的儿子，一心报国的忠臣呀！
公 主：好多大臣故旧也都送来了丧仪过来，有些老大夫还想见你，被我拦住了。
诸葛瞻：（有些不知所措地）这么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必须今天就死？什么时候，怎么死？
张 忠：公主让老汉请巫师占过卦了，今日申正时是侯爷升天的大好时辰。到时候，咱们把毒药和在酒里头，喝它个一醉方休！哈哈。
诸葛瞻：申正？现在还没过午时呢，看来我还能活两个时辰，夫人我饿了，有吃的东西吗？
公 主：有，有，厨房早就煮好了桂华汤圆等侯爷醒来给侯爷醒酒呢。来人，快给侯爷端一碗汤圆来。
诸葛瞻：张叔，棺材店的生意好吗？
张 忠：这，老汉不知道，侯爷为什么问这个？
诸葛瞻：嗯，我今天只想知道，朝廷的亲贵大臣们，还有谁，还有谁要像我一样，那个，那个，殉国而死呢？
张 忠：这个，老汉没打听过，听说有几户老臣家里儿女们也是给予备了后事的。
公 主：汤圆来了，侯爷趁热吃了吧。
诸葛瞻：予备后事是他们老了，该死了，与殉国无关，对吗？这汤圆煮的黏呼呼的怎么吃？你们说怎么吃，啊？
公 主：啊，快，快去给侯爷换一碗来。
诸葛瞻：（摔碗）滚！我都要死的人了你们竟然让我吃这样的鬼东西，你们让我怎么死？都安的是什么心，咹？
公 主：侯爷，我——
诸葛瞻：不用说了！你也不是好东西，死，死，死，你就这么想让我，你的丈夫这样随随便便去死吗？你是这样的迫不及待，是不是
早就有别的打算了，咹？
公 主：侯爷，我——
诸葛瞻：安排我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事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要死的是我！命可是我的命！你们把事情搞成这样子，是不是在逼
我死？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咹？
公 主：（含泪跪下）侯爷，侯爷，妾身此心，天地可鉴！侯爷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妾身无地自容，既然夫君疑心妾有别意，妾
不如，不如妾身先以死明心！
[公主拔下发簪刺向自己，被张忠夺下，诸葛瞻也急冲过来
张 忠：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诸葛瞻：夫人，夫人，对不起，伤着了没有？对不起夫人，我，我也是一时气急了口不择言，请夫人见谅，夫人万不可再生气了。
公 主：瞻郎，瞻郎，我嫁给你二十一个春秋，育下三儿一女，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恶语相向过，我心里真是——
诸葛瞻：夫人不要伤心，全怪我不好，全是我不好。我只是觉得，自杀殉国这种事情，你们总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嘛，突然一下这么
个大场面，谁受得了？你们简直是让我，让我骑虎难下嘛。
公 主：这些日子，咱夫妻二人独自相处的时候，你总是在说，一旦情势危急，国家灭亡之际，你一定会自杀殉国，绝不会做魏国的
降虏吗？我以为丈夫心里早就决心已定，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安排，丈夫怎么说是我自作主张逼你自杀呢？难道，难道丈夫过
去说过的话，都是虚假应付，都是假的吗？
诸葛瞻：那怎么会，我当然，啊，这个，死，我是一定会死的，只是，现在还没到危急之时嘛。
公 主：魏国大军都要进成都城了，这个时候还不算危急时刻吗？
诸葛瞻：再说嘛，我身为朝廷重臣，皇上的爱婿，就算要自杀殉国，是不是也该给皇上禀报一声，看看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交代，这，
也是做臣子的本份嘛对不对？
张 忠：侯爷，其实皇上昨天晚上在你醉酒之后已经有了一道圣谕。
诸葛瞻：什么圣谕，赐我自尽吗？
张 忠：皇上赐给你美酒一坛。一会儿咱们就喝这坛酒上路。
诸葛瞻：怎么，这，这是坛毒酒？
张 忠：那倒不是，不过皇上的意思是很明白的。
诸葛瞻：皇上的意思是什么，你有诏书吗？（张忠，公主摇头）没有诏书就是乱猜，胡乱猜测圣意说话就叫矫诏！矫诏是欺君大罪，
是要杀头的，你们知道不知道，啊？你们这样做该当何罪？咹？
张 忠：（缓施一礼）那，那就请你治我个矫诏之罪吧 （下）
公 主：我累了，我要去歇息了。
诸葛瞻：夫人，你——
公 主：我真的很累，很累啊。（下）
诸葛瞻：（赌气地）好啊，你们都走吧，走吧！我才不在乎呢，命，是我自己的命，你们凭啥让我死？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我就不
死，就不死，气死你们！来人——
[一仆人急上
仆 人：侯爷，北地王殿下驾到！
刘 谌：姐夫，姐夫！姐夫在那里？，姐夫啊，你还没死呀，这太好了！
诸葛瞻：臣诸葛瞻拜见大王，大王这是——
刘 谌：姐夫，刚听说你要自杀殉国，我听见消息就赶来了，还好，还好，姐夫，你还没，没事吧？
诸葛瞻：大王这样称呼臣不敢当，大王匆匆赶来是—
刘 谌：嘿，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姐夫，小弟是特意来拦阻你，不让你死的！姐夫你身为朝廷重臣，国家栋梁，又正在
盛年之时，在此国家危难之际，正应该挺身而出，有所作为才对呀，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自杀呢。这对国家，对你自己都是
极大的浪费！
诸葛瞻：嗯，大王这番话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就是，我也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大王请坐，坐下说！（从人奉座敬茶）
刘 谌：姐夫啊，如今国家正到了紧要关头，那班主张投降的老臣们都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打算，哪个肯真心为国家出力，事情到
了这般地步，像姐夫这样年富力强，又有威望的重臣应该站出来振臂一呼，力挽狂澜，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才对呀。
诸葛瞻：有理，有理！可是，国家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刘 谌：咦，姐夫，只要我们抓紧行动起来，局势还是大有可为的呀。
诸葛瞻：噢，真的吗？请大王说说看。
刘 谌：姐夫你看，听说偷袭江油的魏邓艾部人马全军不足两万对吧，我成都城中，现有守卫皇城的精锐护军五千人，加上韩厥老将
军军中溃散回来收容的人马，还有各处临散军队，成都城内两日以内还可以聚起两万披甲持戈的战士！对吧？
诸葛瞻：嗯，差不多，差不多！
刘 谌：我们召集起成都城中力量，再派人去剑阁与大将军姜维取得联系，他那里还有我大汉六万将士！待邓艾的军队到了成都城外，
我们假意投降引邓艾等人先行进城，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先杀了邓艾等大将，魏国大军自然大乱，然后我们与大将军姜维
两面夹击，全歼邓艾军队！到那时，我大汉则江山可保。姐夫你就是再造国家的英雄啊！
诸葛瞻：嗯，好计策，好计策！了不起，我看可以。大王这计策禀报皇上了吗?皇上有什么旨意？
刘 谌：皇上，皇上要是肯听我们的计策国家何至于如此！
诸葛瞻：什么？大王的意思是说皇上——
刘 谌：姐夫，皇上老啦，如今又被那个奸臣黄皓盅惑！一心一意就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哪里会为大汉的江山社稷着想？
诸葛瞻：那，如果皇上不同意，咱们这个计谋又有什么用呢？
刘 谌：姐夫，只要你同意，皇上就一定会同意的。
诸葛瞻：大王这话怎么讲？
刘 谌：姐夫你身为卫将军，守卫皇城的护军不都是你的部下吗？只要姐夫一声令下，我们就带兵进入内宫，先杀了黄皓这个奸贼，
之后的是嘛，就由不得皇上不答应我们了。
诸葛瞻：啊，原来，原来你，你想搞政变？带兵进宫，胁迫皇上？
刘 谌：那又怎么样？天子无道，谏之以兵！古已有之嘛。
诸葛瞻：这，这怎么可以，做臣子的怎么能这样？这，这不是犯上作乱吗？不行，绝对不行！
刘 谌：怎么不行？天下是先帝创下的基业，是丞相维持下的社稷，又不是皇上一个人的，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葬送我大汉的江山
社稷，令祖宗蒙羞，令后世子孙没有着落呢？姐夫，我们今天这样做，正是为了你我先人打下的江山着想啊。
诸葛瞻：不行，带兵进宫，武力胁迫，万一皇上不答应，又该怎么收场呢？
刘 谌：哼，刘家的子孙多了，换上一个皇帝，还不是刘家的江山吗？
诸葛瞻：大王这是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哪！大王请回，我，我-——（见刘谌按剑柄威胁走近）来人，来人啊!
[诸葛尚披甲佩剑带众多护军上
诸葛尚：孩儿参见父亲。
诸葛瞻：尚儿，尚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兵，这些兵——
诸葛尚：父亲，国家危在旦夕，请父亲听从舅舅的劝告，拯救国家和天下苍生！
诸葛瞻：原来，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尚儿，你可知道父亲要是听了你们的话犯下的可是欺君谋反的大逆之罪！天啊，我们，我们可
是诸葛丞相的后人哪。
刘 谌：诸葛丞相若在世，也不会眼看着他老人家亲手创立的国家就这样灭亡的！姐夫，如今情势危急，请姐夫早做决断！
诸葛瞻：不，身为诸葛丞相的后人，我绝不会参与这种犯上作乱，图谋不轨的事情！大王请自便吧。
刘 谌：哼哼，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姐夫你还能够置身事外吗？（拔剑举起）姐夫，眼下你有两条路，一、马上和我们一起出去，举
兵进宫，而后我主内，你主外，我们共同安定国家，抗击外侮。另一种嘛，我砍掉姐夫的头，夺得兵符，由尚儿指挥护军入
宫，杀死奸臣，重振国家，何去何从，请姐夫速做决断！
诸葛瞻：你，这种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刘 谌：那姐夫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诸葛瞻：尚儿，尚儿，你就眼看着他们这样威逼父亲，以至弑君弑夫吗？
诸葛尚：（含泪跪倒）父亲，国家危亡在一线之间，孩儿求父亲还是答应了舅舅，共同起兵，内安国家，外抗强敌吧。父亲，孩儿求你了！
诸葛瞻：你呀，真是不懂事呀，嘿！我，我死也不答应的！
刘 谌：（举剑）姐夫，你再不答应，别怪我，不顾亲情了！一，二！
[张忠举一张武侯驽上
张 忠：且慢！
刘 谌：张叔！
诸葛尚：张爷爷！
张 忠：大王，老汉手里拿的是什么大王应该认识吧？这张武侯神驽内装五枝纯钢打造的小箭，这样的距离射穿大王身上的铁甲也不
是难事，请大王放下剑，退后，快，你们都退后！
诸葛尚：张爷爷，你——
张 忠：你也退后！你这个糊涂孩子，在这样情形下，还要犯下弑杀君父，谋反叛国的大罪吗？
刘 谌：张叔，国家到了这种地步，再不奋力一搏，我们真的要亡种灭国了！
张 忠：国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要听任你们胡闹，那不光是亡种灭国，成都一地还会血流成河，人民自相残杀，那又与事何补？
刘 谌：张叔，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不成？说不定——
张 忠：哼，就凭你们几个儿从未上过战场，经历世事的黄口小儿的狗屁计谋，只会误国误民！你说说看，仅凭成都城中几千个从未
上过战场，只知道守门守护的护军，再加上一些散兵败将，怎么抵挡邓艾的两万久经沙场的将士？
诸葛尚：我们予先在城头埋伏好，然后打开城门假意投降，引诱邓艾和他手下大将走进瓮城，自然难敌我们的攻击！
张 忠：哈哈，做梦吧，那邓艾为将四十余年，岂不知受降如受敌的道理？不见皇帝和亲贵大臣出城投降，他怎么会贸然入城？告诉
你，正常情况下，即便是见了来投降的皇帝大臣，他也不会马上进城，做为全军统帅，他自然会住在城外军营之中。就凭你
们几个黄口小儿想偷袭他，做梦吧！
刘 谌：我们还可以联络大将军姜维的六万大军，两面夹击！
张 忠：哼，大将军姜维的人马两天前就全军投降，现在在魏国十二万大军的监视之下，怎么能前来与你会师？大王，尚儿，别做梦
了，你们搞的这场政变，最多是在皇宫内城之中，刘氏宗亲与亲贵大臣之间自相残杀，其中如果再有些图谋不轨别有用心的
家伙再趁火打劫，杀人放火，大王又如何对得起成都城中十万百姓？到那时，大王是上愧对君父，下愧对万民，到死留下个
不忠不义不孝乱臣贼子的骂名！这些，大王都想过吗？
刘 谌：也许，你说的对吧，可是，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什么也不做等着亡国吗，啊？
张 忠：大王，一切都晚了，回家去吧，大王，好好安顿一下自己和家人的后事，走吧，回去吧，（指众士兵）你们也都滚！
刘 谌：（悲愤向天）大汉，我的大汉，就这样灭亡了吗？我不甘心，不甘心那！（跌跌撞撞下）
诸葛瞻：尚儿，你去哪里？
诸葛尚：我也不甘心！我，我绝不会像你们这样束手待毙！我起码还是个军人！（跑下）
诸葛瞻：尚儿！
张 忠：由他去吧。
诸葛瞻：张叔，方才好险哪，多亏你老人家及时出手。
张 忠：哈哈，侯爷你放心吧，刚才北地王那一剑是砍不下来的，你没什么生命危险。
诸葛瞻：怎么会？我看他真是豁出来不管不顾了！
张 忠：他要真是能砍下那一剑的人，结局不会是这个样子。唉，都是一群任性胡闹的孩子啊，十几条汉子让我这样一个老汉，一只
小小的弓弩就吓住了，还能做什么？
诸葛瞻：啊，原来是这样？方才，方才我还真以为，我这条命就这样了解了呢。
张 忠：侯爷方才很好！北地王以死相逼而侯爷宁死也不肯做犯上作乱的贼子，侯爷能守住这样的大节真是了不起呀。老汉在门外站
了很久，当北地王把剑架在侯爷脖子上时，老汉就想，侯爷会不会答应他们，如果侯爷在威逼之下答应了他们共同谋逆犯上，
老汉的第一箭就会射在侯爷的心上的。
诸葛瞻：什么，你，张叔，你会先射我？
张 忠：对呀，老汉追随丞相一生，怎么能够让丞相的后人做出犯上做乱不忠不孝之事来玷污他老人家的身后清名？再说奸臣逆子，
人人得而株之，老汉又何必手软。
诸葛瞻：啊，原来我刚才性命真正危险在这里呀。张叔，不瞒您说，刚才那，我，有一点，有一点点，最后一咬牙，忍住了，真悬哪。
生死真的是在一线之间哪。
张 忠：对，有的时候，忠奸善恶，都在一线之间！守住了，就是忠臣孝子万古流芳，没守住，就是叛臣逆子，遭后人唾骂！所以呀，
一个人，一个男人，生于天地之间，总该要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而活，死是为了什么而死，不懂得这些的人，他活着不
过是一团行尸走肉，死了也不过臭上一块地罢了。
诸葛瞻：我原来没有想过，同样的生死，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张 忠：可不是，老汉十几岁就在军中谋生，那时节，年年有征战，岁岁有杀伐，往往一场大战下来。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
就像古人所说的，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千年以来，为国而死者，被称做国殇，为百姓他人而死者称为烈士，同样的
死其实大不相同。老汉这一生，就见过一次国士之死，才知道，原来死亡，也可以这样壮美，这样的惊天地泣鬼神！那就是
你的父亲，诸葛丞相之死。那是三十年前，建兴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在五丈原，那时候，丞相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我们
眼见他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可他还是每天处理公文军务到深夜。这天中午，我们在大帐外伺候着，丞相的厨师端着一碗粥
进去，不久，哭着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丞相吃剩的半碗，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不久，大帐里传来军令，丞相
要视察全军，所过之处，不得喧哗。这时丞相的身体已经虚弱的骑不住马了，我们临时改装了一辆小车扶丞相坐上去，就这
样推着他视察全军。那时夕阳西下，残阳似火，全军在五丈原上三万将士披甲持戈，在营帐两旁肃立。我们就缓缓地推着丞
相在队伍中间走过，三万大军！没有一个出声，但所有人的眼中都饱含泪水！只有丞相一个人在微笑着，还时不时停下来和
某个认识的军士打个招呼，没有人敢说话，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张嘴就会哭出声来，那样就会违反了丞相的军纪。视察进行了
一个多时辰，所有人都知道丞相是想最后一次和这支他统率了十几年的大军做一次告别，所有的将士都挺直了胸膛向丞相做
最后一次告别和致敬！等丞相回到大帐时，他已经衰弱的不能自己行走了。这时候，几个成都赶来的官员都走进了大帐，我
们都知道丞相在交代后事，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个最后的时刻，最后，终于，大帐里传出了哭声。天上，也开始下起
了小雨。傍晚大家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大军将连夜退往汉中。当时，五丈原下渭水之畔就是魏军大营。我们要在不惊动魏
军的情况下平安后撤，因此尽管是几万大军撤营开拔，却没一点声响，就这样，到了天亮的时候，我们全军已平安退进栈道，
危险解除。就在这时，在清晨的雾色中，大家清楚地看到了走在队伍前面的丞相巨大的灵柩。于是一种低沉悲痛的哽咽之声
迅速传遍了全军，六万个男人喉头发出的哽咽之声啊，雨还在下着，大家身上都湿透了，心，也湿透了。这一刻，我知道了
什么叫天地变色，山河鸣咽，几万条汉子的哭声，那就是天哭了啊。大军走出栈道，汉中百姓早已头裹白巾，手持香案，跪
倒在大道两旁迎接丞相灵柩。这时，不分官兵，不分军民，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一齐放声大哭，放声大哭啊，那声音，足以
惊天地，泣鬼神！我们都知道，丞相为人，不一定尽善尽美，丞相做事，不见得无过可寻，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丞相一生，
为国为民！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他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他视天下万民为家人子女，所以他死了天下万民自然就是他
的孝子家人！丞相那样的人，活着受人敬仰，死的时候让人悲痛，一直死后多年还依然为人民所怀念，这样的人，才算得上
是生于天地之间，堂堂正正的好男儿大丈夫啊！你，诸葛瞻，做为丞相的后人，难道真的不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活着，怎么死
去才能真正的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的父亲吗？
诸葛瞻：（深施一礼）张叔，诸葛瞻懂了！
[诸葛尚垂头丧气上
张 忠：公子，怎么你——
诸葛尚：死了，全死了。
诸葛瞻：什么，谁死了？
诸葛尚：我舅舅，北地王带着妻儿老小在先帝庙里，自杀了，父亲，他们全死了！
诸葛瞻：北地王有这股血性，不愧是先帝的子孙！尚儿，现在，该是我们父子赴死的时候了。
诸葛尚：（点头）父亲，你是卫将军，我是护军都尉，身为军人，我们应该战死沙场！父亲，我们明天一起出城迎战邓艾的大军吧！
诸葛瞻：这个，张叔——
张 忠：公子有此雅性，老汉愿意奉陪，让邓艾那老东西吃上咱们一惊！
诸葛瞻：那好，明日一早，我们出城迎战邓艾！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