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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军张自忠(5)

发布时间:2017年01月08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第   二   场
 
 
时 间:1937年10月16日
地 点:南京第三集团军办事处张自忠住处
    【张自忠住所,舞台左侧稍后有一个衣架,衣架上整齐地挂着一套将校呢中将制服,边上有一个手枪套。舞台居中处放着一张八仙桌,
    两把椅子
    【在右侧靠后处有一张烟榻,烟榻上摆着一张小桌上一灯如豆。幕启时张自忠穿一身短打中式便服正躺在烟榻上抽大烟
    【手枪队长冉德明上
冉德明:(轻声地)师长,师长,饭好了,起来吃饭吧。
张自忠:嗯,不急,先放着吧。
冉德明:师长,还是先起来趁热吃一点吧,您这几天可就没好好吃个东西。
张自忠:(怒吼)不吃,滚!
冉德明:是。(欲下)
张自忠:冉德明!
冉德明:到!
张自忠:再给我换碗热茶来。
冉德明:是,(急拿热茶上)师长,茶来了。
张自忠:嗯,(坐起身,边喝边说)外头有什么消息?
冉德明:没啥好消息,尽是坏消息,广播上说,山西忻口战役结束。我军奉命转进,妈的,撤退就说撤退呗,对了,第九军军长郝梦龄牺牲了。
张自忠:郝梦龄,怎么死的?
冉德明:听说是上前线督战被打死的。
张自忠:啊,郝梦龄,牺牲了,在战场上,死得好,死得值啊!
冉德明:还有啊,阎老西儿的十一军军长李服噟擅自撤退,让阎老西儿给枪毙了。(停顿)师长,吃饭吧?
张自忠:不想吃,没胃口。
冉德明:今天咱这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静悄悄的没动静,刚才一下子拉来了一卡车宪兵,在咱集团军办事处前后,还有街道上都设上岗了,
    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张自忠:布上岗了,你看清楚是宪兵吗?
冉德明:没错儿,是宪兵,戴钢盔,白袖章,挎手枪。
张自忠:啊,你去吧。
冉德明:是。(下)
张自忠:(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犹如困兽,他走到衣架前,打开手枪套,却没掏出枪)冉德明,冉德明!妈的人呢?
冉德明:(跑上)师长。
张自忠:冉德明,枪呢,我的枪呢?
冉德明:师长,好好的你找枪干什么?
张自忠:我的枪怎么会不见了,你放哪儿了?
冉德明:我今天早上拿去给你擦了一下,忘拿过来了。
张自忠:马上给我拿回来,马上!
冉德明:是!(跑下)
    【张自忠颓然坐在桌前,然后起身在烟榻前拿过两封信及一叠钱,冉德明捧手枪上
冉德明:师长,你的枪。
张自忠:嗯,放这儿吧。(停顿)冉德明,我想派你出趟门。
冉德明:是,请师长吩咐。
张自忠:我想让你回趟天津,到我家去一趟,把这两封信稍给家里。这一封给太太,这一封给我女儿廉云。
冉德明:是,我明天就动身去天津!可是——
张自忠:怎么?
冉德明:师长这次身边就带了我一个人出来,我走了,师长身边就没人啦。
张自忠:哈哈,你放心吧,我一个有胳膊有腿大活人,饿不死!再说,集团军办事处不是还有人吗?你把这两封信藏好,可别让鬼子搜出来。
冉德明:师长放心吧,我有办法。见到太太和公子小姐我该怎么说?
张自忠:这,都在信里写着呢,他们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两千块钱,是给你的,你收好。
冉德明:两千块!这,师长,这也太多了吧?去趟天津,来回一个礼拜,有一百块足够了。
张自忠:我知道!冉德明,你跟我有多久了?
冉德明:报告师长,整十年了!
张自忠:嗯,可不是,十年啦,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个男人啦。这十年,可真不容易啊,中原大战,长城保卫战,你跟着我,从一个勤务兵
    升成手枪队长,平时管我生活,打仗的时候还要站在我前头替我挡枪子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儿女在一起的时间长呢。
    冉德明,是个好兄弟呀!
冉德明:师长,怎么——
张自忠:我记得你家在河南驻马店是吧?有个女儿,今年多大了?
冉德明:十岁了。
张自忠:你也有日子没见过老婆孩子了吧?你去天津送完信后,别急着回来,先回河南家里看看,兵荒马乱的,那娘儿俩还不知道过的怎么
    样呢,(停顿)冉德明。
冉德明:师长。
张自忠:你也三十多岁的人啦,回家后,拿这些钱买点地,或者做个小买卖,就不用再回来了。
冉德明:师长,你,撵我?我犯啥错了?师长,我有错你说,打我骂我都行啊。师长,别撵我走,我不离开你呀师长。
张自忠:你看你,哭什么,谁撵你走啦,就是这么一说,好啦好啦,不走就不走,回头再说。这钱你拿着,留给家里。
冉德明:我不要。
张自忠:拿着,我命令你拿着!
冉德明:是。
张自忠:去吧。
冉德明:是!(下)
    【张自忠心烦意乱的坐在桌前,想一想,拿起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子弹上膛 ,放下手枪,思虑良久,铺开一张纸,用毛笔
    写着什么
    【这时,外面汽车喇叭声,刹车声,有人喊:“敬礼!”张自忠听了一下,迅速写完最后几个字,拿起抢来对准自己太阳穴,这时外面
    传来冉德明声音:“师长,有客人到了”张自忠扣动扳机,“咔”的一声,枪没响,再扣,又没响,这时冉德明带两个宪兵上,见状大惊,
    扑上来夺下手枪
冉德明:师长,师长!你,你这是干什么?
张自忠:(嚎叫)冉德明,这枪为什么打不响,为什么打不响?(看看宪兵,恨恨地)混账东西,你,你误我大事了!
    【一身戎装,佩上将军衔李宗仁上
李宗仁:张将军,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呀?
张自忠:(见到上将军衔,一个立正)长官好,长官是——
冉德明:(手拿名片)师长,这位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李——
李宗仁:我叫李宗仁,荩枕将军,你好啊?
张自忠:李长官好!长官这是——
李宗仁:哈哈哈,荩枕哪,头几天碰到了你的一位老同事说起你,他说你为人侠义,治军严明,指挥作战,尤不愧为西北军一员勇将,绝不
    会像外界传说当汉奸。我也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你,没想到,赶上这么一出,哈哈哈。
张自忠:李长官,自忠惭愧,让李长官见笑了,李长官快请坐,冉德明,倒茶来!
李宗仁:(坐在桌前,看到绝命书)这是你的字吗,写得不错嘛,绝命书?!(李宗仁看看张自忠,摆摆手让众宪兵侍从下,念)张自忠一
    时糊涂铸成大错,对不起国家,但天地可鉴,我绝不是汉奸!哟,看来真的是不想活了啊。
张自忠:张自忠在平津行事荒悖,对不起国家,对不起长官,惭愧至极!
李宗仁:荩忱哪,你坐下,坐下说话嘛。
张自忠:属下不敢,请李长官训示。
李宗仁:嗯,张自忠果然有燕赵男儿慷慨悲歌之风!不愧为军中一员勇将。荩忱哪,你今年多大了?
张自忠:回长官话,张自忠今年四十六岁。
李宗仁:嗯,小我两岁,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年龄,怎么会生此短见?
张自忠:卑职个人冒险来京,带罪投案。本来说有听侯中央治罪之心,无奈南京城中,群言恟恟,尤其是各家报纸,直接以汉奸名义侮辱人
    格,既不见容于百姓人言,也受到昔日上官同事的百般责难。卑职觉得,卑职未来,真的是没有一点出路了。
李宗仁:你这样自杀就解脱了吗?张自忠,你想过没有,你今天自杀了,明天南京的各大报纸会怎么写?大概应该是汉奸张自忠昨日畏罪自
    杀,大快人心!差不多吧?然后,你张自忠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像张邦昌,石敬瑭一样,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遭后人的唾骂!
    中国人哪,活着无非是个身前事,身后名!你难道真的甘心顶个汉奸的骂名让自己,让后世子孙蒙羞吗?
张自忠:这个,卑职还真没想到!这可真是,多谢长官提醒,张自忠,知错了。
李宗仁:你坐嘛,坐下说话。
张自忠:是,长官请喝茶。
李宗仁:荩忱哪,过去,我们在内战中搅了二十多年,虽然是时势逼人,我们这些人都是被迫在这内战的漩涡里打转,可现在想想,我们都
    是在为自己的小团体谋利益,争地盘,唉,真是国家不幸,民族多难,才有我们这些国家民族的不肖子孙啊。你在平津犯的最大错,
    就是把小团体的利益放在国家民族的利益之上,一味委屈求全,结果呢,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兄弟相争,却让日本人乘虚而入,
    这才使大好河山,沦落侵略者之手。对不对?
张自忠:是,长官说的是!我当时真是被鬼蒙了心,现在想起来,愧疚难当!
李宗仁:知道错就好!知错能改,还是好男儿,大丈夫!张自忠啊,说起打内战,争地盘,我李宗仁这个桂系军阀比你张自忠可大多了,半
    生内战,国家衰弱,人民饱受苦难,而帝国主义则大举入侵,企图亡我中华。眼下,我们的抗战形势可不容乐观哪。华北丢了,淞
    沪一战,我军伤亡在三十万人以上!如今,日本鬼子已经进入了山东山西,直奔我们国家的心腹之地而来。做为军人,我是一则以
    忧,一则以喜啊。荩忱哪,我们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人了,回想起过去打内战,争地盘的生活,太没有意义了,黑白不明,是非不
    分,败不足耻,胜亦不足武。如今天遂人愿,让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有一个为国家为民族抗日报国的机会,你我今后如果能为国家为
    民族而战死沙场,那是何等的光荣,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热血男儿。对不对?
张自忠:多谢李长官教诲,张自忠茅塞顿开!如果这次,这次中央能宽恕我的罪过,让我戴罪立功,哪怕,哪怕是做一个士兵,我也会用我
    的命来报答国家!
李宗仁:嗯,你有这样的态度很好,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军人,好男儿。不要再做傻事了。以后回到部队,好好带兵,好好打仗。(起身走)
张自忠:是,卑职记下了。长官,我,我还有重返部队和鬼子打仗的机会吗?
李宗仁:当然有,强敌入侵,放着你这样的猛将不用,用什么人哪?(走到烟榻前,拿起一枝很精致的烟枪)怎么,你还有这个嗜好?
张自忠:张自忠该死!这一年来精神苦闷,所以——
李宗仁:倒也说不上该死,旧军人里头有这种嗜好的人也不少。只是你要带兵打仗,身体不好怎么行啊?在军队里一个烟,一个赌,都是军
    中大忌,这两项不能戒绝,我们还说什么杀敌报国呢。
张自忠:是,长官教训的是,
李宗仁:好了,我就不打扰了。你好自为之吧,留步。
张自忠:多谢李长官开导教诲。(敬礼)
李宗仁:好说好说,再见(下)
    【李宗仁下,张自忠愣了半晌,兴奋地打一个转,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绝命书撕个粉碎
张自忠:冉德明,冉德明!
冉德明:有,师长,军委会的顾高参来了。
    【顾新民挟皮包大踏步上
张自忠:顾高参好!不知顾高参驾到,张自忠有失远迎。
顾新明:张自忠,你站好,现在我向你宣读中华民国政府军事委员会命令:查张自忠爱国心切,作战有方,即着该员以中将衔代理陆军五十
    九军军长,以观后效,此令!蒋中正。张自忠恭喜你呀!(递命令给他)
张自忠:这,这,顾高参,那我,军委会军法处审查我的事——
顾新民:军情紧急,军委会解除对你的审查,你准备一下马上回部队吧。
张自忠:是!(犹在梦中)
顾新民:张自忠,你不请我坐下吗?
张自忠:真是该死,顾高参快请坐,冉德明,茶!
顾新民:哈哈哈,荩忱哪,恭喜你,虽然我知道你心有苦衷,但绝对不是汉奸,但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也不是常见哪。除了感谢你的老长
    官冯玉祥副委员长为你说话,李宗仁司令长官两次在委员长面前为你说话才是关键哪。你原部队三十八师扩编为五十九军你应该是
    知道的,现在李长官主动要求把你的部队划归第五战区指挥,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李长官的栽培之意呀。
张自忠:是,蒙各位长官成全,恩同再造。我张自忠有生之日,当以热血生命报答国家,报答长官,报答知遇之恩!
顾新民:好,我就想听你张荩忱这句话!你做,你坐,顾某人今天冒昧以一个老军人身份,给张将军说两句肺腑之言。
张自忠:顾高参请讲,张自忠洗耳恭听。
顾新民:你的老部队二十九军的近况你知道了吧?唉,宋哲元拥兵十万,让日本人兵不血刃占了平津。国家和蒋委员长非但没有怪罪他,反
    而升他做了集团军总司令,在此全民奋起抗战之际,他本该就此机会,奋勇杀敌,以洗前过,可他倒好,先失保定,后丢大名。韩
    复榘率第三集团军两个师在黄河以北反攻胜利,本可以收复沧州马厂,而他却不积极配合,致使韩复榘兵败,战役结束。你的老长
    官冯玉祥先生评价说,韩复榘满脑肥肠,不能作战,宋哲元则利令智昏,不知死活。唉,委员长迫不得已,把第一集团军拆散使用,
    宋哲元兵权尽失,还落下个拥兵自重的骂名,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你说,宋哲元,韩复榘,都是昔日你西北军的新老五虎
    上将,大敌当前之际,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张自忠:这,张自忠不知,请顾高参明示。
顾新民:私心!个人的私心,小团体的利益私心,这种自私之心,祸国殃民哪。唉,近代以来。满清以一少数民族立国二百余年,异族统治,
    高压政策,分而治之,致使国人民族意识淡薄。辛亥革命之际,先总理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口号创立民国,不料国家就此陷入
    分裂混乱。各种野心家阴谋家,实力人物,纷纷占地盘,抢果实,搞割据,军阀混战几十年,直搞得山河残破,民不聊生。我们这
    一代旧军人,身上就根本没有国家民族的意识!对不对?直到外国入侵,山河沦落,这才如梦初醒!可有些旧军人还不醒悟,大敌
    当前,还在那里争地盘,保实力!国都没了那里还有家!有什么个人地盘。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荩忱哪,你还年轻,这次再
    度出山,一定要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千万不能再有视军队如私人财产,争权夺利,趋利避害之心,为国家,为民族,也为咱中国
    军人,争上一口气,好吗?
张自忠:请顾高参放心,张自忠此时重返战场,若不能一心为国家杀敌血恨,有如此物!(他一把把烟枪撅成两段)
顾新民:好!嗯,这好像是很名贵的烟枪啊。
张自忠:这种对人身心有害的东西,越名贵就越是害人不浅哪!
顾新民:说得好!好,我等着听你好消息!请留步。
张自忠:顾高参慢走,高参谆谆教诲,张自忠铭记在心,敬礼!
顾新民:再见!(下)
    【张自忠兴奋地再看一遍委任状,大喊起来
张自忠:冉德明,冉德明!
冉德明:师长,怎么了?
张自忠: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就赶回部队去!
冉德明:回部队去?那天津——
张自忠:天津先不去了,一切,一切都等到了部队再说,快收拾东西!
冉德明:是,是,太好了!
    【两人兴奋地收拾东西,张自忠拿手枪
张自忠:冉德明,我问你,你在我枪上做什么手脚了?
冉德明:我,没——
张自忠:讲老实话!
冉德明:师长,你别生气——
张自忠:臭小子,你救了我一命,我怎么会生气?老实说!
冉德明:我,我把你弹夹里那几颗子弹,放水里煮了一会儿。
张自忠:臭小子,真有你的,我说咋打不响。哈哈——
冉德明:师长,这些烟具怎么办?
张自忠:扔了,全扔掉!
冉德明:全扔了呀?
张自忠:扔!从今天起,我张自忠要洗心革面,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国抗日军人!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