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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1946年6月某日
地 点：上海某医院曹玉书病房
【室内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曹玉书病卧在床，正听着收音机里的声音，那里陶行知在发表演讲：“抗日战争结束仅仅一年，内战又打响了，前几天国共两党刚刚宣布东北战场休战十五天，国人也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和平却只维持了八天！八天的和平是不够的，我们要的是永久和平。和平和民主不可分，我们不但要停止内战，而且要争取民主，内战再打下去，国家就会崩溃，我们就要变成奴隶……”曹玉书叹口气，关了收音机。
【窗外传来游行示威学生的口号声：“反对内战！”“和平万岁！”“民主自由万岁”！“打倒独裁！”“美国人从中国滚出去！”歌声：团结就是力量……声音渐渐静了下来
【这时，陶行知提着一个包裹好的饭盒跑上，踩着舞步念：“风来了，雨来了，老和尚敲着鼓来了。风来了，雨来了，我给曹先生送饭来了！”
曹玉书：你呀行知，行啦，快坐吧。
陶行知：好啊，曹老兄，今天感觉怎么样？
曹玉书：还是老样子，我这个身体呀，就像咱们这些年办的教育一样，每况愈下啊。
陶行知：这是什么话，晓庄师范没了，可我们的山海工学团，育才学校不还在吗？过一阵子我们把育才学校搬回上海来，还等着你这个曹校长大展宏图呢。
曹玉书：唉，这个国家衰败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会还有这么大的心劲。
陶行知：那怎么样，我们哭、痛苦，能解决问题吗？也许很多人正盼着我们就此消沉下去呢，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如愿！来，开饭了，你猜今天吃什么？
曹玉书：哈哈，有吃的就不错了，我老伴说你今天要给我送饭，我想你这么忙，今天我多半得饿肚子了，没想到你还真准时来了，不容易。
陶行知：这是什么话，做人不能苟且，吃饭不能含糊。（哼着《命运》交响曲，打开饭盒，端出一盘牛排）看看，这是什么？
曹玉书：牛排，你，你怎么会搞牛排来？（闻）啊，真香！
陶行知：上次见面你不是说，等身体好了一定到艾伦夫人家里去请她做牛排给你吃，你一直不好，我今天索性求到艾伦夫人门上去了，求她专门给你做了一份牛排。
曹玉书：你呀，这种事怎么好麻烦人家，太过份了。（又闻）
陶行知：别抱怨了，快吃吧！（给他拿刀叉）看，还有面包，沙拉，调味品，艾伦夫人一听你想吃她做的牛排，可高兴啦，还要来看你呢。
曹玉书：哎哟可别来，这地方条件可不怎么样。
陶行知：我知道你不会让她来，替你谢绝了。哎，味道怎么样？
曹玉书：香，是我想的那个味，好吃！
陶行知：哎，老曹，你说实话，艾伦夫人做的牛排真那么好吃？
曹玉书：你什么意思？
陶行知：法国巴黎大学的高材生，牛津大学教育学博士，在英法两国这么多年你不会不知道正宗牛排什么味道吧？
曹玉书：（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陶行知：明说了吧老兄，艾伦夫人的牛排做得不怎么样，肉太厚，调味又重，像，像英国乡下人做的东西。
曹玉书：（大笑）你呀，没想到你这么不讲究的人也懂得讲究牛排。
陶行知：哎，不讲究不意味着我不识货呀。这里头必有原故，你老实坦白！
曹玉书：好，趁老伴不在我就给你说说，哎，你可不许给我传出去啊。
陶行知：一定一定，你说吧。
曹玉书：我在英国的时候，寄宿在一户英国家庭里，这家老太太对我很好，他家有两个女儿，大的是一名护士，叫艾丽，很漂亮，她们家烧的牛排就这个味道，我一连吃了三年，牛津其实就是乡下。
陶行知：（兴致大增） 说艾丽，说艾丽。
曹玉书：没啥可说的，在他家住了一年，我们相爱了。
陶行知：噢，后来呢？
曹玉书：后来，我要回国，她家里不同意她跟我回来，就分开了。
陶行知：就这么简单？没意思。
曹玉书：（怅然地）有些事，就这么简单。
陶行知：哎，那当时你为啥不留在英国呢？
曹玉书：（白他一眼）我是中国人哪。国家用人民的血汗钱供我读了书，我当然得回来。你不是也一样吗？
陶行知：唉，曹兄，可惜呀，一段异国爱情没了，回国后，你本可以在中国的清华北大当个大教授，一个月挣四五百块大洋，买两院房子，雇几个厨子老妈子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可你却遇上了我，二十年办穷教育，一身破西服补了又补，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病了躺在这么个病房里，你这是图了个啥呀。
曹玉书：老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想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做事又有些书呆子气，但我和你一样，做梦也盼着见到一个强大的中国啊。
陶行知：（掩饰地）快吃吧，牛排都凉了，想做事得先养好身体呀。
曹玉书：嗯（吃牛排、静场）前几天开和平大会，挨打了？
陶行知：没事，我还好，就打飞了眼镜，郭沫若嘴都打出血了。这个国民政府呀，真是疯狂到极点了。
曹玉书：哎，咱们可是办教育的，这两年你表现的可越来越像个民主斗士了，有必要这么激烈吗？
陶行知：好多人都这么批评过我，可是，没有一个民主宽容的环境，怎么会有民主自由的教育呢？老兄，民主自由是争来的，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曹玉书：你呀，还是小心点吧，听说政府列了个暗杀的黑名单，闻一多、李公朴之后，排在第三位的就是你，不行，还是躲一躲风头吧。
陶行知：放心吧，没事，我就不相信特务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曹玉书：一多和公朴不是已经被枪杀了吗？这样一个独裁专制的政府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陶行知：（激动地）真要是那样，就让他来吧，我等着他打第三枪！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