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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发布时间:2014年02月14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第    四    场
 
 
时 间;1938年初
地 点:陈独秀在武汉住所外
    〔黑暗中,传来武汉各界群众游行示威,高喊抗日口号的声音:“打到日本帝国主义!”“拥护全民族抗战”“欢迎国共第二次合作!”“誓死保卫
    武汉!”接着,传来激昂的《大刀进行曲》
    〔灯亮,左、中、右三位卖报者在舞台上叫喊卖报,倒也没了左中右之分,喊的基本是一个内容
卖报者:看报看报,前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不尊命令,擅弃国土,现有军委会高等军法部判处死刑,在武昌执行枪决!看报看报,
    军委会通电全国,以韩复榘为例,警告各级将领:今后再有不奉命令,无故放弃守土,不尽抗战为能事者,法无二例,绝不宽怠!看报看
    报,军委会政治部成立,陈诚任部长,周恩来、黄祺翔任副部长,贺衷寒、康泽、郭沫若分任一二三厅厅长。看报看报,日前我国空军四
    大队在武汉空战大捷,击落日机十一架。看报看报,我第五战区在李宗仁长官领导下发动台儿庄战役,张自忠等部英勇奋战,取得局部胜
    利。看报看报,著名共产党人陈独秀,已于去年八月被国府特赦出狱,现已莅临武汉,有意参加政府领导抗战!看报看报------
    〔陈独秀在何之泉陪同下走上,几名新闻记者围上了采访
记者甲:陈仲甫先生,听说你因病住院治疗,现在身体恢复了吗?
陈独秀:谢谢各位记者朋友的关心。本人年纪大了,一贯患有高血压和肠胃病,住院调养了十几天,已经好多了。
记者乙:仲甫先生,能谈谈你今后的个人打算吗?
记者丙:听说你已经宣布放弃共产主义学说,一心要和政府合作?
记者丁:陈独秀先生,听说你写了悔过书才被特赦出狱的,能证实一下吗?
    〔陈独秀表情严肃起来,他站住脚,示意何之泉不要拦记者
陈独秀:诸位记者先生,我日前已经看到了说我爱国情殷,深自悔过的政府命令。首先我向各位保证,陈某人从未和有关当局写过什么悔过书,另
    外呢,本人宣读一份书面声明,以正视听。(掏出一张纸宣读)鄙人辛苦狱中,于今五载。兹读政府明令,谓我爱国情殷,深自悔悟。爱
    国诚未敢自夸,悔悟则不知所指。前次法院科我之罪,诬称我叛国,夫叛国之罪,律有明文,就是外患与内乱两大罪。至于为患通敌,至
    今还没有人把这项罪名加在鄙人头上,所以外患罪是不成立的。至于内乱罪嘛,这些年来,国内称兵据地或者企图称兵据地的行为,每次
    行动均与本人无关,所以内乱罪也是不成立的。而无罪判刑,就是冤狱!我本无罪,有什么好悔悟的?而罗织冤狱者是不是真正应该悔悟
    呢?本人希望社会人士尤其是新闻界,不要再把这些令人难堪的污蔑之词强加在我身上。诸位,以污蔑的手段摧毁他人人格,与自身不顾
    人格,在个客观上均适足以培养汉奸,这难道不正是今天我们所痛心的事情吗?本人特此声明,谢谢。
记者甲:仲甫先生,日前国共已宣布合作抗日,先生这次出狱之后,将以何种身份参加政府工作,先生还是托洛茨基派的中国共产党反对派领袖吗?
陈独秀:不,我本人现在不代表任何党派,我郑重声明,我只注重我自己的独立思想,不迁就任何人的意见,也不代表任何人。我本人已不属于任
    何党派,也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将来谁是朋友,现在完全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不怕孤立!
记者乙:仲甫先生,你怎么看我们国家眼下正在进行的抗日战争,你对国府领导全民抗战有信心?
陈独秀:诸位,仲甫青年时期多次留学日本,深知日本国土之小,资源之贫乏,这样一个小国疯狂到想要灭亡中国,真是有如蛇吞大象,最后必然
    失败!陈某以为,这次中国的全民抗战,是被压迫的民族反抗帝国主义压迫束缚的革命战争,因此,它不仅是进步的而且也是革命的。他
    不仅是反侵略战争,而且是中国六七十年来改革与革命的大运动之继续,是辛亥革命,北伐战争的继续,其意义不仅仅是赶走日本帝国主
    义,而且是推翻一切帝国主义的宰割,完成国家独立与统一。此次抗日战争,无论是何人何党所领导,任何人任何党派都应该一致赞助。
    仲甫以为,当今国民政府是坚决抗战的政府,我们应该相信政府却有抗战到底的决心,是不会中途妥协的,人民不应该再怀疑政府了。诸
    位,在当今外敌入侵;国家危难之际,民族利益高于党派利益。仲甫以为,共产党及其党派,都应该以在野党的资格绝对拥护抗日战争,
    一致承认国民党—党政权及其对于抗日战争之军事最高统帅权。以期在国府的领导下完成最后的抗战胜利。
众记者:仲甫先生,仲甫先生------
何之泉:好了好了,各位新闻界朋友,仲甫先生年事已高,又大病初愈,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
记者丙:(高喊)仲甫先生,你读了共产党方面康生先生2月18日发表在《解放》周刊上的文章吗?你有什么感想?
陈独秀:(茫然的)我,我没有见到。
何之泉:谢谢,谢谢。请大家回去吧。
    〔众记者下,左侧灯灭,陈独秀与何之泉来到右侧方桌前,陈独秀略显疲惫地坐下
何之泉:老先生,刚从医院出来就被记者们堵上了,累了吧?
陈独秀:还好还好,你把那个什么叫康生的人写的文章拿给我看看。
何之泉:不急,先歇一会儿吧。对了老先生,这里有教育部长朱家骅先生送来的帖子,请你后天去吃饭。
陈独秀:你替我回个谢字吧,不用去了,他昨天来看我,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过了。
何之泉:他是国民党CC派的人,这么急着找你什么事?还是要请你出任政府的劳动党一职?
陈独秀:那个事我已经推掉了,他这一次找我,听说是蒋介石的意思,给我十万块钱,五个国防参政会议员名额,让我组建一个共产主义新党,我
    没答应他。
何之泉:老先生,这是好事呀,咱们正好可以把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的旗帜再打起来,你怎么------
陈独秀:没脑子!你也不想想看,老蒋花这么的代价让我组织新党,他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和延安的斯大林派,只是党内观点不同而已,我怎么可
    能充当蒋介石的棍子挥向自己昔日的共产党同志?再说了蒋介石杀了我两个儿子,成千上万的同志,我与他不共戴天!现在大敌当前,国
    共二次合作,既然国家需要他合作抗日,我不反对他就是了。
何之泉:可是------
陈独秀:之泉,这个事不必再谈。
何之泉:好吧。这一份请帖是宣传部长周佛海先生派人送来的,请你周五晚上去他家开和平讨论会。
陈独秀:不去不去,周佛海这个人,聪明一世,就可惜做人没有气节,政治家,不讲气节是致命的缺点。
何之泉:听说他曾经是中共一大的代表,是吗?怎么又成了国民党大官?
陈独秀:叛变了呗。他和陈公博都是中共一大代表。唉,人要叛变,就像女人要嫁人一样,是谁也拦不住的。如今,日本侵略军刚刚占领了首都南
    京,全体中国人应该同仇敌忾,坚决抗战!他倒好,搞个什么和平讨论会,大谈什么什么中日之间的和平,真是混账!敌人在我们国土上,
    奢谈和平者就该以汉奸论处!周佛海这个人靠不住,叛变过一次的人,还会有第二次的。
何之泉:那好吧。对了,罗汉昨天来过了。
陈独秀:哟,他不是一直在家乡搞陶瓷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何之泉:老先生你不知道 ,抗战一爆发,他就从家乡跑到南京,营救咱们在国民党监狱的同志,他和延安方面的叶剑英关系很好。
陈独秀:对对,罗汉和叶剑英北伐的时候是四军的老同事嘛。
何之泉:大概他和叶剑英谈过在抗战大局下我们托洛茨基派和延安斯大林派合作的事情。
陈独秀:噢,叶剑英怎么说?
何之泉:叶剑英做不了主,给他写了介绍信,让他去一趟延安。
陈独秀:罗汉去延安了?
何之泉:罗汉到了西安,山洪毁了路,他没去成延安。
陈独秀:(略显失望)噢。
何之泉:不过,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的林伯渠和他长谈过几次,并且把他的合作要求上报给了延安。
陈独秀:延安方面怎么回话的?
何之泉:罗汉说林伯渠没让他看原电文,只是口述让他记下了三个合作条件:这个条件似乎是给你个人的。
陈独秀:嗯,说说看。
何之泉:一、公开放弃坚决反对托派全部理论与行动,并公开声明托派组织脱离关系,承认自己过去加入托派之错误;
    二、公开表示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三、在实际行动中表示这种拥护的诚意。
陈独秀:完了?
何之泉:完了。(陈独秀陷入沉思之中,许久)老先生,老先生,你看他们这三个条件------
陈独秀:这不是合作条件,这是让我彻底悔过啊!哼,我不知过从何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何之泉:那,我们怎么回履延安方面呢?
陈独秀:先放一放吧。现在乱哄哄的时代,理论上的争论,谁对谁错还比一定呢,反正悔过书我是不会写的。
何之泉:那好吧,老先生,你先歇歇,马上该吃饭了。
陈独秀:没事,你把那篇康生写的文章拿来给我看。
何之泉:这个,老先生,先放放回头再看吧。
陈独秀:你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婆婆他*的了?我知道是骂我的文章,我陈某人这辈子挨的骂还少吗?担心什么?这个康生是什么人?
何之泉:听说是和王明一起刚从莫斯科回来的,中共驻莫斯科第三国际的代表。
车独秀:王明我认识,很精干,理论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二九年继延年和王若飞之后担任过江苏省委书记。看来这个康生是他的部下。王明现在
    在延安什么地位?
何之泉:说不上,听说延安方面军事上是朱德毛泽东负责,政治局还是一群留学过苏联的人做主。不过在武汉的长江局,王明是一把手,地位在周
    恩来董必武之上。
陈独秀:后生可畏呀,那么康定这篇文章显然是在王明的授意下写的了。拿来给我看看,看看这班后生小子理论上有长进没有,哼,要骂我陈某人,
    得要有骂陈某人的本事。(何之泉忐忑不安的把文章递给他,陈独秀看不清文字)唉呀不行,血压还是有点高,字太小看不清,你念吧。
何之泉:看不清会回头再说------
陈独秀:念!
何之泉:原文很长,最关键的是这一段: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我们的东三省,同时,上海的日本侦探机关,经过亲日派
    唐有壬的介绍,与由陈独秀、罗汉等所组织的托匪“中央”进行了共同合作谈判。当时唐有壬代表日本侦探机关,陈独秀、罗汉代表托匪组
    织。谈判的结果是:托洛茨基匪徒:“不能阻碍日本侵略中国”,而日本给陈独秀的“托匪中央”每月三百元的津贴,待有成效后再增加之。
    这一卖国的谈判确定了,日本津贴由陈独秀托匪中央的组织部长罗汉领取了,于是中国的托匪和对托洛茨基匪首,在日寇指示下,在各方
    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就打唱其帮助日本侵略中国的双簧戏-----
    〔陈独秀本来斜躺在椅子上听,越听越怒,终于怒不可遏
陈独秀:一派胡言,信口开河,凭空捏造,无耻之极!下流,荒唐,可耻!他的意思是说,日本人仅仅用了三百元钱。不光收买了陈某,连整个托
    派中央都收卖了!什么样下贱的人才会编造出如此下贱的故事啊。我原以为他们这些从莫斯科会来的留学生对我进行一轮理论上的讨伐,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群不顾廉耻,丧心病狂的疯狗!下贱到造谣污蔑,丧心病狂的地步!做人可以堕落到这种程度吗,搞政治能卑鄙到如
    此不择手段吗?我,我和他们没完!
何之泉:老先生,你息怒,息怒,先坐下,不要激动嘛,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谎言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停顿)其实,康生这篇文章一出,武汉舆论
    一片哗然,不少知名学者,国民政府要人这两天都写文章发表谈话,批评康生这篇文章。昨天陶希圣先生还给我说,抗战期间,指责人是
    汉奸可是要枪毙的刑事重罪,老先生可以向法院提起控告,把康生和王明这伙人诬蔑罪告上法庭,讨还公道。
陈独秀:(静思良久)看来国民党方面是巴不得让我把事情闹大啊。哼,后生小子无礼胡闹,我不能不识大体。国家危难至此,我们在内斗起来,
    那不真就成汉奸了吗?
何之泉:那,那就由着他们造谣污蔑?
陈独秀:哼,事实胜于雄辩,说我陈独秀是汉奸,你信吗?天下人信吗?唉,其实听到这篇文章,我心里的痛苦胜于愤怒。1920年1月,我因为撒
    传单反对北洋政府被通缉,李大钊送我从北平连夜逃往天津,马车上,我们谈起了各自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解和信仰,相约在北平和上
    海成立共产主义小组。我们都知道在当时组建共产党组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那一刻起,我们注定要牺牲掉的是家庭的幸福,生活的安
    定,甚至还有个人的性命,但那时我们都是义无反顾!从那时迄今,已有十八年了。李大钊同志早已惨死在张学良的屠刀之下,而我还活
    着,十八年来,有无数个共产主义的信仰者为了理想而牺牲了。我坚信直到他们生命的罪后一刻,也坚定的认为自己所为之献身的共产主
    义事业是人类最光明最灿烂的美好世界,是一个人愿意用一生和生命去追求的世界。如今,参加当初建党的大部分人都还活着,延安方面
    还有张国焘、毛泽东、董必武,他们曾经都是我最亲密的同志啊,我希望,终于有一天,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要当面问一问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汉奸的帽子强戴在陈仲甫身上?说陈仲甫是汉奸,你们相信吗?搞政治真的就不需要讲做人的道德了吗?啊?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