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场
时 间：次日上午
[暗中，胖卫兵一声暴喝：“周勃，出来！过堂啦灯渐高。舞台左侧现支起一张小几，上有些竹卷等杂物，金甲站在案后，胖、瘦卫兵执矛站在他身后，石老二推周勃出
石老二：快点快点，走！
金 甲：卑职给君候行礼了，君候咋晚睡的好吗？呵呀呀，才不过一个晚上，君候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啧啧，石老二，周君候咋天有人送饭吗？
石老二：送了香喷喷的几大碗菜呢，嘿嘿，只是他老人家没什么胃口，倒便宜了我们几个没出息的下人呢。
周 勃：老夫想要酒喝。
金 甲：石老二，周君候家里没给送酒吗？
石老二：送了，嘿嘿金老爷知道，自古狱中是不能饮酒的，事关王法，小人怎敢给他乱饮？
金 甲：呵，对，这是王法，唉，没办法，没办法。周君候权且忍耐一下吧。其实酒这个东西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君候不喝也罢。（打喷嚏）这鬼地方寒气真重。（石老二 递酒过来，喝一口）嗯？（又连喝几口）石老二，真有你的，才过了一天，这酒的滋味大有长进嘛。
石老二：嘿嘿，小人知道金老爷要来，怎么敢拿酸酒出来搪塞。
金 甲：君候莫要见怪，这都是些粗鲁无知的家伙，有什么冒犯君候的地方，请君候告诉卑职，卑职来收拾他们。
周 勃：别的都罢了，只是老夫腰间所系的玉带，乃先帝所赐，还望还给老夫。
金 甲：什么，玉带？石老二，你这胆子可越来越大了，连先帝所赐的玉带都敢抢，这还有王法吗？
石老二：小的怎敢，只是狱中有规矩，怕人犯一时想不开，跟自己过不去。所以无论是布带子还是玉带都要拿掉的。其实那破玩艺儿也值不了个什么，想来这周老儿人品差，只管问先帝爷要东西，先帝爷没法子拿了一条最不值钱的给他了。
金 甲：胡说，胡说！唉，真拿你们没办法。咦，君候请坐，请坐。下官奉当今圣上诏令，廷尉大人训示，询问君候谋反一案，下官官职卑小，但愿不要冒犯了君候虎威。
周 勃：老夫不曾谋反。
二卫兵：胡说，胡说！
金 甲：你们吵什么？唉，无风不起浪嘛，眼下世道险恶，这人心，也就难说了。下官这几日翻看卷宗，君候于我大汉的基业，真可谓功不可没。嗯，高祖皇帝最初起兵于沛县之时，君候就追随左右了。
周 勃：正是。
金 甲：之后看看，呵，击砀东，围尸北，攻取开封，君候所攻必取，所讨必胜。后来高祖皇帝入主关中时，又是君候为前锋，破武关、硗关，灭了秦皇帝的天下。嗯，后来高祖皇帝与西楚霸王项羽争天下时，垓下一战，霸王兵败出逃，又是君候亲率数万铁骑，一路追杀。斩霸王于乌江之畔。所以当年高祖皇帝登基后论功行赏，排君候为我朝第四大功臣，官居太尉，封八千一百八十户，号绛候。
周 勃：是这样。
金 甲：之后君候又率大军北讨陈稀，破燕王臧荼，武功赫赫。以至当年高祖皇帝言道：君候厚重少文，是可以做大事的。后来吕太后驾崩，诸吕作乱，君候以太尉之身，先与诸老臣密室谋划于先，后又挺身而出，奔入北军，召集将士，说：拥戴刘氏者露出左臂来！那时士卒们露出森林般的左臂，喊声如雷，当即随君候平定了诸吕之乱。又是君候，召集众大臣，议定了拥戴当今圣上为天子，君候于我大汉可谓功可盖世，下官没有忘说什么吧？
周 勃：倒也不错。
金 甲：君候功劳如此之大，朝廷待君候也是不薄呵。且不说高祖皇帝，当今皇帝即位以后，封君候为丞相，食邑万户，赏五千金，这样深重的恩宠，也是少见呵，真可谓皇恩浩荡呢。想来君候真是位极人臣，富可敌国，为人臣子，有这样的荣华富贵，怕也无以复加，更无所求了。
周 勃：正是这样。老夫不安享富贵造反有什么好处？
金 甲：人人都愿安享富贵，这原本不错，只是君候一生厮杀，过不得安闲日子，又耐不得寂寞。然而天下太平，又位极人臣，再无可进之路，也就顾不得许多，要谋一谋反了，但凡谋反成功，君候一举而为帝王，则又更上一层楼了。正如高祖皇帝所说的那样，君候果然是要做大事的。
周 勃：这、这，一派胡言！哪有的事！
金 甲：怕也是有的。君候身为武将，有勇有谋，官至太尉，正所谓门生故吏满天下。军队之中的将领偏裨，多是君候旧部。若是君候在某个早晨一时兴起，跑入军营，喊一声：愿与我周勃打天下的露出左臂！那时从者如云，呼声如雷，君候取天下实在是易如反掌。
周 勃：哪有这事，胡说，胡说！你这是无端猜测，岂有此理，荒唐，荒唐！
金甲：这事实根据嘛，也是有的，让咱们看看这里。 （拿竹简念）臣河东卫尉刘某报，绛候周勃居家，僮仆家丁计六百余人，中有丁壮三百余人，皆绛候军中旧部偏裨。呵呀呀，君候是贵人，老老少少一大家子是需些人伺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君候养这几百个身经百战的将士们意欲何为呀？
周 勃：这些人追随老夫出生入死，征战半生，除打仗而一无所长，数是年过半百之人，身无积蓄而一身伤病，老夫养他们在家吃口闲饭而已，也免得他们流于饥贫，你可四下看看，做大将的谁家不养几个这样的部下？
金 甲：嗯，倒也有理，看看这里“臣巡行至绛县，绛候则令丁壮陈兵于庭”这陈兵于庭是什么意思？石老二，你懂吗？
石老二：想必是周老头让他手下那些当过兵的无赖汉们拿着兵器站了一院子，演习造反。
金 甲：周君候，是这意思吗？
周 勃：这，这，家人们乱站，有什么意思？
金 甲：呵，“绛候周勃则身披铠甲以见，臣见事危，借故逃出”呵，君候，刘卫尉满怀敬意，前去问候前辈大人起居，君候披铠甲干什么？竟把我们刘将军吓得借故逃出， 君候手段，果然高明。
周 勃：这，我有什么高明？
金 甲：那么请问君候，见河东卫尉刘大人，你披铠甲干什么？
二卫兵：说，说！
周 勃：这，这，也没什么意思。
金 甲：想必是君候料到将有一番厮杀，先披铠甲防身？
二卫兵：是不是？快说！
金 甲：试想，君候杀了河东卫尉，则可尽夺河东之兵，河东郡二十四县二十三万户尽入君候之手。河东历来粮草丰足。那时，君候登高一呼，自有四方旧部响应，自然是大有可为呀。
周 勃：老夫年过六旬，儿孙满堂，岂能再有谋反之意，我与先生并无仇怨，先生怎能这样信口雌黄？
金 甲：怎么信口雌黄？请问君候，既无反意，披甲做什么？
周 勃：这、这──
二卫兵：说、说。
周 勃：老夫披甲不当是实，然决无反意！
金 甲：决无反意？下官再问你，据报你买了甲楯五百具放于后堂，不为造反，又做何解释？
周 勃：五百具甲楯？呵，那甲楯原是儿子们买来供老夫死后做葬器的，又非人间所用之物，造什么反？岂有此理！
金 甲：着呵，如此足见你心怀鬼胎。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地上的天子是当今圣上，地下自然是高祖皇帝为尊，君候是想万一活着谋反不成，死后于地下也要不利于高祖皇帝，这反你是死活造定了，是不是？
二卫兵：是不是？说！
周 勃：（气急）你，你，啊！（昏倒）
胖卫兵：这老儿还敢装死，起来！
[石老二近前查看。
金 甲：石老二，怎么样？
石老二：这事儿，这老儿是一时气急，血涌到头上了，扶他起来，头上浇些凉水就好了。这老头也不知这些年怎么混的，这几句话就吓成这样子了，真是没种？
金 甲：先救醒人，拿凉水来。
──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