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幕
时间：与前幕相距半月左右。
人物：李陵、李平、虞常、革侯单于、卫律、苏武、张胜、匈奴士
兵、卫士，午乐伎等多人。
第 一 场
地点：匈奴龙廷李陵帐内。
[幕启时，李陵衣着胡服与缑王、虞常宴饮，李平陪坐一旁
缑 王：来，李将军请（举杯）
李 陵：大王请，虞将军请。（大家共饮）
虞 常：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虞常不敢自夸，但能
和李将军这样的大英雄结交，真是三生有幸呵，哈哈。
缑 王：是呵。
李 陵：唉，蒙二位不弃，常来陪我饮酒谈笑，李陵实是感激。然
我一个败军之将，怎敢当“英雄”二字！
缑 王：嗳，李将军，千里马儿虽然跑的快，也有失蹄的时候，大
丈夫怎能以一时胜败来论英雄？如今李将军深受单于宠爱，
自然是前途无量呵。
李 陵：蒙单于不杀，己是侥幸，更有何求！
虞 常：听口音，李将军莫非是陇西人氏？
李 陵：正是，我祖居陇西。
虞 常：呵，不想我们还是同乡，有一位前辈李广将军与李将军如
何称呼？
李 陵：那是先祖父。
缑 王：李广、飞将军，令祖父在我们匈奴，可是大大有名呵。听
说他箭可以射穿石头，在草原上，孩子们听到们的名字都
不敢啼哭，大英雄呵。
虞 常：大王，我们该不该为李将军的祖父干上一杯？
缑 王：哈哈哈，该，该，来，李将军，干杯！
李 陵：（怒极）今天二位是故意羞辱李陵来的吗？
虞 常：李将军，决非有意，请不要见怪。
李 陵：李陵战而不利，不得己而降，离家乡，负君恩，抛妻子，
本己无地自容，二位何苦又来耻笑！
缑 王：李将军，无意冒犯，真对不起。
李 陵：唉，事已至此，好比木已成舟，怒有何用，干！
缑 王：干！不知李将军现在长安家中还有什么人？
李 陵：老母、妻子，一个儿子。唉，此生此世，若再得相见，怕
只有梦中了。
缑 王：噢！虞将军长安比起我们匈奴如何？
虞 常：大王，想那长安是两代都城，有道是长安十里花似锦，那
宫厥高耸，华宅林立，佳人如云。与这里，好比天上地下，
如何比得！
李 陵：故国虽美，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啦。
虞 常：（静了半晌）李将军想要回去，说难是难，说容易嘛……
却也容易。
李 陵：（一紧）虞将军，此话怎讲？
虞 常：就看李将军想不想回了。
李 陵：嗨，虞将军（回头看看缑王）……你喝多了吧？
缑 王：哈哈，李将军不必多虑，我与虞将军对你所说皆是肺腹之
言。
李 陵：如此说来，倒要领教了。
虞 常：（喝了口酒，看看李平，四下环顾一番）说来容易，就看
李将军的胆量如何了。
李 陵：这……请虞将军指点。
虞 常：李将军，你可知道，这大单于的位子是我们缑王殿下的，
却被这且革 侯单于、缑王的侄子夺去了。大王当时念同是
一脉，不便相争，就让与他了。不料这单于德不服众，一
心想与汉庭为敌，草原上怨声四起。这儿的人说，狼虽然
凶狠，必竟是狼，怎能坐在狮子的位子上？所以我们要叫 缑王坐在他原来该坐的位子上去，李将军，明白吗？
缑 王：小王如为单于，自然与大汉修好，送李将军回长安与家人
团聚，李将军以为如何？
李 陵：这……好倒是好，可我李陵初来匈奴，人地生疏，手无一
兵一卒，能帮什么忙呢？
虞 常：嗳，李将军不但有用，而且是有大用哇。
李 陵：有大用．
虞 常：对，且革 侯单于这厮十分警觉，每次外出总有大批武士护
卫，我们几次下手都不成。
李 陵：噢，你是叫我……（全身一抖）刺杀？
缑 王：对，豺狼虽凶恶，也有打盹的时侯，虽然他机警，但每天下
午到你这儿来听你讲故事却从不叫护卫进来，李将军趁其不
备，一刀下去，就大功告成。崐李 陵：这……我（李平扑到身前）
李 平：将军干吧，我在外面挡拄护卫。
李 陵：（犹豫片刻）好！
缑 王：（大喜）好，李将军果然是条汉子。
虞 常：（掏出把匕首）李将军小心，这是用剧毒喂成的，见血便没
救。
李 陵：（咬咬牙，接过匕手）什么时候动手？
虞 常：卫律那厮十分机警，日久恐怕被他查觉，正好单于的大军
在外，龙廷周围的兵马一半是缑王的亲信，事不宜迟，今
日午后，单于来你这时，听外面的炮声为号，便可下手，
我们自用兵马接应。
缑 王：只要单于一死，谅别人也不敢妄动？
李 陵：（下了一下决心）好！就这样。
缑 王：那我们就去准备。
虞 常：好，这时候单于也快来了，我们告辞。（二人下）
李 陵：恕不远送。
李 平：杀了单于，两国和好，呵，将军，这是裂土封候之功呵。
我们又可以回家啦，哈哈哈，（看看李陵的脸色怎么你……
不敢？
李 陵：我这么多年，杀人无数，有什么不敢。（外边传来马蹄声）
李 平：来了将军，成败在此一举，你可别……
李 陵：你放心。
[李平迎到帐前，幕后一侍卫叫道：“且革候大单于驾到”年
约三十多岁的且革候单于上，他瘦瘦的面皮，长了一双凶残的鹰
眼，后面跟着四个武士
李 陵：参见大单于，恕臣未能远迎。（与李平行礼）
单 于：李将军不必多礼，你是我师付嘛。哈哈哈。
李 陵：李陵不敢。
单 于：（一摆手武士与李平退出，李平用目光向李陵示意，单于
注意的四下看看）方才是什么人在这儿喝酒哇？
李 陵：这……是缑王与他的部将虞常。
单 于：噢，原来是我的叔叔缑王，李将军与他们还很密切呵。
李 陵：那里，无非他们念李陵初来，孤苦凄凉，时时过来伴我饮
酒闲谈，消磨光阴而己。
单 于：这一转眼，李将军来我们匈凶已有半年了，怎么样，还过
的惯吧？
李 陵：李陵乃败军之将，蒙单于不杀之恩，己经感激不尽了，不
敢劳单于下顾。
单 于：嗳，李将军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匈奴人说“真正的雄鹰，
它的家就是天空，”李将军文武双全，大草原张开双臂欢
迎你，你就应该把这里当做家才对呵。
李 陵：多谢单于指点。
单 于：前番我派人送的四个美女和一些东西，李将军用着满意吗？
李 陵：单天如此关慰，实在令李陵惭愧。
单 于：我们匈奴民族，是草原的儿子，神赐给我们土地，让我们
居住，给我们牛羊让我们吃穿。可是，人民却越来越少，
生活越来越差，不是我的人民不勤劳，而是我们没有李将
军这样有智慧的人呵。
李 陵：李陵区区一个武夫，单于如此厚爱，教李陵怎么当得起？
单 于：好了，不谈啦，李将军今天给我讲什么故事呵？
李 陵：（灯渐暗）我给单于讲个“骥马向北”的故事吧。（定一
定神）从前有个南方商人到北方来坐生意，回去的时候用
重金买回一匹千里马，到家后，为这马盖了个漂亮的马棚，用上好的饲料来喂它。不料想这马儿竟不吃不喝，终日向着北方，向着它生长的地方嘶叫，一天，两天，（李陵匕首慢慢拔出）三天，这马慢慢的瘦了，叫不动了，最后连嘶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马，终于死了，可是直到它死去后，倒下的尸体，头还向着北方，那里是它生长的地方呵.(炮响）
单 于：思乡之情不料禽兽也有啊。（李陵正欲动手）我这里也有一
些李将军家乡传来的消息。
李 陵：什么消息？
单 于：汉庭的使节苏武己于半月前到龙庭了，李将军想必己知道了
吧？
李 陵：知道。
单 于：听说李将军曾与苏正使交情不错？
李 陵：唉，此时此地，有何面目见故人（又欲剌）
单 于：听苏正使说，李将军家里人……
李 陵：家里人怎样？
单 于：（叹气）皆被无情无义的大汉皇帝所杀。
李 陵：啊！？（猛站起，匕首落地）李陵，李陵，你活的好呵，
哈哈哈。
[昏倒，单于拿起匕首来看看。卫律上，这个人似乎是个超时代
的人，他身为汉人，但投匈奴不以为耻，反而能为投得识已之主而
自喜，故处处为单于着想。他约有三十多岁，给人感觉是个能臣，
但很阴狠
卫 律：单于，适才好险。
单 于：我料到他听到消息后也不会再刺杀我，
卫 律：是不该冒这样险的。
单 于：李将军，李将军，醒醒、醒醒。
李 陵：（慢慢醒来）报应呵，报应，这是天意呵。
单 于：李将军，身体要紧，不要多想，好好将养吧。
卫 律：（李平被两个武士捉过来）奴才！这次看在李将军面上饶
了你，好生侍候，再生妄想，仔细扒了你的皮。（卫士放
开李平）单于，缑王和他的同党都已拿下了。
单 于：哼，亏你知道的早，这条老狗我饶不了他。
卫 律：单于洪福齐天嘛，现在老虎己经入笼了。
单 于：那今天咱们就有一场好戏看了（二人大笑）汉使派人去请
了吗？
卫 律：想必己经到了。
单 于：那我们走。李将军保重身体，不必过于难受，现在你家无
一人，皇帝如此薄情，回去又有什么好处？还是把匈奴当
成自己的家吧，过两天，我把第二个女儿嫁给你，你看如
何？（见李陵无动于忠，一挥手）走。（下）
卫 律：（对李平）小心侍候，有什么事速来报我（与武士下）
李 平：（扑到李陵身边）将军，你……唉！
李 陵；（喃喃的）报应呵，报应……
---- 幕 落
第 二 场
时间：紧接上场
地点：龙庭金帐
[幕启时，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帐，左边有一
只宝座，是匈奴单于的座位，周围列着兵刃等物，铺着厚厚的地毯，
苏武、张胜与匈奴武士上
武 士：请二位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单于正在更衣，马上就升帐。
（下）
苏 武：（沉默了一会儿）张大人。
张 胜：苏大人。
苏 武：这见天，你似乎忙的很呵。
张 胜：嘿，这不毛之地，呆得人都生出病来了。恰好这儿叫虞常
家伙原来我在长安就认识，蒙他不弃，常邀我去饮酒打猎，
无非消磨时日而己。
苏 武：呵，我们到匈奴已有半月了，且 候单于，野心勃勃，日
夜练兵，根本不打算与我们大汉和好。我们只待时机成熟，
回朝就是了，在这中间，万万不可节外生枝，以免后患。
张 胜：是，到了草原，与匈奴王公贵族在一道，相处几日，原来
他们并不象传说中的那样凶狠可怕。想想离家时他们还给
我办丧事，真是可笑。
〔外面令声，吆喝声，马蹄声交错不息
苏 武：张大人，你感觉到没有？这几天匈奴龙廷有弃样。
张 胜：噢，何以见得呢？
苏 武：这两天匈奴兵马调动频繁，特别今天，外来的兵马更多，
莫不是对我们汉庭有什么行动？
张 胜：（心怀鬼胎）我想不会吧。
[画外音：且革 候大单于驾到“且革 候单于与卫律及众武士上
苏武、张胜：参见大单于。
单 于：噢，你们早来了，请不要多礼，请坐吧。
卫 律：请坐。
[众人摆桌子，苏武、张胜位左，卫律位右，单于座在宝座上，
很快有人摆上酒菜等物，几个乐伎舞伎俸胡笳，褐鼓上，吹打起来
单 于：来，列位（举碗）干！
众 人：单于请（同干，两个舞伎跳起欢快的午）
单 于：二位，汉使到我龙廷己有半月，我多有简慢，望二位多担
待。
苏 武：大单于真是太客气了。
单 于：不知二位汉使对我匈奴印象如何？
苏 武：匈奴草原辽阔，土地肥沃。匈奴人民勤劳勇敢，热情好客，
苏武很是敬仰。
张 胜：是呵是呵。
单 于：哈哈哈，苏正使不愧是中原人，真会讲话，即然匈奴有如
此美好的印象，不如就留在匈奴吧。
张 胜：啊？（大惊）
苏 武：大单于真会开玩笑。
单 于：哈哈哈哈，来，再干一碗（众人干），我方才说了，我没
有尽主人之宜，招待好远方贵客，实在是不应该呵。二位
汉使来自繁华的长安，这样的歌舞怕是不能让二位满意的，
正好，有些新鲜的玩艺儿请二位瞧瞧。（一挥手令歌舞伎
退下）
卫 律：（一拍手）来呵，带上来。
[衣衫不整，浑身是伤的缑王被拖上，张胜大惊，苏武强不动声
色地看着
单 于：（近于朝笑的）你好呵？我尊贵的叔叔？
缑 王：（怒视）你！（长叹一声）唉。
单 于：为什么要叹气呢，我高贵的叔叔，是你的草地不够肥沃，
还是你的牛羊不够多？ 你的妻子们不够美？
缑 王：让我快点死吧，何必如此羞辱！
单 于：啐，你这条不知足的老狗，我偏叫你死的慢一点，让那些
心怀鬼胎的家伙们看看，反叛神的儿子是什么下场。
缑 王：你，你好狠……
单 于：来呀，把这老狼给我绑到柱子上去。
〔几个武士将缑王拖下，单于喝一口洒，灯渐暗，一道红光从侧
幕打出，射在单于和几个武士脸上，使其看起来狰狞可怕，单于拿
起一张弓，拾起箭，慢慢抬起一箭射去，传来一声惨叫，身旁的武
士纷纷发箭，惨叫声连绵不断，后渐无声，单于弃弓大笑
单 于：二位汉使，这玩意有意思吗？
苏 武：缑王是单于的亲叔叔，有罪处死也就罢了，何必如此残忍？
单 于：正因是亲叔叔，阴谋反叛才令人痛恨，做这草原之王，是
要有鹰一般的利爪和铁石一般的心肠啊。看看我的这些勇
士们，个个都是铁石心肠的家伙，他们对我的忠心足以杀
死他们的亲人而不手软，看看吧，一帮多么勇武的家伙。
苏 武：请单于恕罪，我们先告退了。
张 胜：对，对，先告退了。
单 于：二位汉使，好戏还在后头呢，不可不看，坐下坐下。
苏 武：单于，残暴虽然可怕，却不能令人心服。
卫 律：却能叫不识时务者胆战心惊。来呵，把虞常带上不。
[张胜惊慌失措，虞常被拖上
虞 常：单于，大单于，饶命，饶命呵，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卫 律：不会有下次了，（用脚踏在虞常身上）你这不吉祥的乌鸦，
教坏主人的狗，看你这一身肥肉，我看要是把你打扮一下，
挂在龙廷最高的旗杆上，点起天灯来，你那一身肥肉准能
照亮整个草原。
单 于：哈哈哈，好主意。
虞 常：（面无人色）啊？单于饶命，
卫 律：快说同谋的还有谁？我叫你死的痛快点。
虞 常：有缑王手下的几个都尉，还有龙廷左……
卫 律：这我知道，外人有谁同谋？
虞 常：有新降的李陵，……还，还有汉廷副使张胜！
张 胜：（大惊）你，你血口喷人。
单 于：哼哼，好一个副使，来呀，把汉副使张胜的座位撤掉？
（武士们上前抬开桌子，张胜心惊胆战的立起）
张 胜：单、单于，决无此事。
虞 常：前几天在一起喝酒，你还说事成之后，回长安在天子面前
保我封候。
卫 律：哼，怕封不成了。来人呀，把他捆在马后面，拖死为止。
虞 常：饶命，饶命哇（被武士拖下，马蹄声，惨叫声）
单 于：
何？
张 胜：呵，啊？
卫 律：想必不错。张胜，事已至此，你愿降匈奴吗？
张 胜：（跪倒）单于，张胜愿降。
苏 武：张胜！（怒极，拔剑欲砍，被武士夺下）
单 于：好，张胜，我封你为龙廷都尉，把龙廷右边一百倾肥美的
草地给你，另外，再赐你牛羊千头，成年奴隶二十名。
卫 律：嘿嘿，张都尉，恭喜，恭喜，来人呀，陪张都尉先下去歇
息。
张 胜：是，张胜告退。（两名武士陪张胜下，静场）
卫 律：苏正使，该你啦。
苏 武：张胜之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单 于：哼哼，你们汉人不是讲究连坐吗？他是你的副使，你身为
正使，明失察，暗纵容，岂能无罪？
苏 武：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早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的，
那么，杀吧。
卫 律：嗳，
他草地百倾，牛羊千头，何况你呢？苏先生，我和单于都
敬重你呵。
苏 武：多谢，身为使节而有辱使命，本身已经是耻辱了。苏武虽
然是一介匹夫，这廉耻二字，还是知道的。
单 于：那让我看看什么叫廉耻？
卫 律：单于息怒，
个小小的中即将，单于如此看重于你，日后裂土封王也是
可能的，如此一味固执，可有些不好说呵。
苏 武：我这生来的固执，要改怕也不容易。
单 于：那好，我帮你改改。来呀把他绑到柱子上。
〔几个卫士将苏武押下，单于搭弓
卫 律：
苏 武：（幕后音）你射吧。
单 于：（弃弓大笑）哈哈哈，在死的面前这样镇定的人我还不多
见，真是硬汉子。来呀，把苏先生请回来，（众士押苏武
上）松绑，苏先生，我现在就封你为王，如何？
苏 武：（冲南跪下）陛下，臣有辱使命。（一头向木柱撞去）
卫 律：拉住他，拉住他。（卫士急拉，苏武头撞木柱，鲜血流下
来）
苏 武：富贵岂能夺我志，苏武除了一死别无他求。
单 于：哼，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这世上比死还有更难受的呢。
卫先生，派人送他到北海之滨，发羊百只，帐篷一顶，看
他能硬多久。
苏 武：到回国的那一天，如果我没死的话。
单 于：好，什么时候，公羊生下母羊来，你就回国吧。哼。（怒
冲冲的下）
卫 律：
北海一年四季，风雪连绵，百里之内不见人烟，你拿性命
岁月来赌气，又何苦呢？趁现在还不迟，我劝你好好想想。
苏 武：（平静的）你把使节给我。
卫 律：好，用它来放羊也不错。（下）
[苏武持节而立
---- 幕 落
第 三 幕
时间：后元二年冬，公元前88年，傍晚
地点：苏武北海帐内
人物：苏武、逃奴、于革王、李陵、李平、王府总管及众武士多人。
[幕启时，出现在大家面前是一座破旧的帐篷。屋的正中央地上
有一只火塘，几张破旧的羊皮铺在周围，旁边放着几只破旧的碗和
一只大壶。这家主人真是穷困到了极点。屋内光线很暗，外面传来
阵阵北风的乎叫，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帐门被吃力的推开了，苏
武身穿破旧的皮袍戴一顶大帽子上。门外的风雪还随着他有些迟钝
的身影冲入了不少。他回身吃力地关好门，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杆
旌节，节仗上的毛早己脱落干净了，左手抱着一小捆柴，他转身放
下柴，爱惜地拿起一块布，擦好旌节，放在一旁。这才开始打扫自
已身上的雪花，除掉大帽。我们才看清，艰难的岁月，已经使这位
老人的须眉皆白了。他伏在火塘边，吃力地吹了半晌，才使塘里的
火死灰复燃，再加进几根柴禾，火便冲上来了，屋里也有些亮光他
似乎冷很，在塘边烤了一会儿，才有些缓过劲来。接着，又是一阵
咳嗽。这时，风更紧了
苏 武：呵，好冷的天呵，这呼呼的北风，越刮越大了，吹到身上，
真像刀割一样。呵，羊圈明天要修一修了，这样大的风雪，
怕挡不住。嗯，入冬的干草是尽够用了，明天就不用出去
了，对，我把网修一修，明天到北海打鱼去，那样就有鲜
鱼汤喝喽。（一阵咳）咦，我好像忘了件事，哈哈，我这
老糊涂，该吃饭了，吃饭。
[苏武在忙他的晚饭，忽然，门慢慢的开了，一个人倒了进来，
风雪破门而入
苏 武：咦，什么人？（走过去）喂，醒醒，醒醒。
逃 奴：（醒过来）呵，呵，这是……
苏 武：来，到这边烤烤，这么大风还出门，冻坏了吧？来，坐到
这儿来（扶他到火边）
逃 奴：（慢慢缓过劲来）主人，多谢，谢谢你啦。请放心，我决
不会连累你，刚才实在是冻得受不了啦，我马上走，马上
就走。
苏 武：（一把拉住）嘿，这漫天的风雪，你孤身一人，连一匹马
也没有，到那里去？这方圆百里无人烟呵。还是在我这歇
上一宿，明天再走吧。我在这儿也孤零零的一个人，巴不
得有个人说说话呢，你……（发现他脸上的印记）咦，你
是逃跑的奴隶？
逃 奴：主人，真对不起，我走，我就走，决不会连累你。（挣扎
着立起，婴儿哭声）
苏 武：坐下坐下，这种天气，你穿的又少，还带个孩子，怎么能
行呢？出去会冻死的。反正别人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到这儿
来，今晚就住在这儿吧。（倒好奶子）来，喝碗热奶子。
逃 奴：（接过奶子猛喝）你，你真的不嫌我是奴隶？你不怕受连
累？
苏 武：嗳，咱们都是同类，都是人嘛。来，把孩子给我看看，
（抱过孩子）呵，呵，多漂亮的小家伙！
逃 奴：（泪下伏倒）好人，天神那，赐福给这个好人吧。
苏 武：来，吃点干肉。（那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你从那来呀？
逃 奴：我是于革 王爷家的鹰奴，三天前，王爷的爱鹰天知怎的，
突然就死了，王爷气坏了，叫人打死我给鹰抵命。当时我
老婆刚生下这孩子不久，吃这一吓，就死了。唉，我纵该
万死，孩子，我这生下才几十天的孩子有什么罪呵，我死
没什么，只可惜这小生命，所以，趁这风雪天气，我就带 着他逃出来了。
苏 武：嗳，可怜的人。
逃 奴：唉，像我们这些下贱的奴隶，仅值两匹马，而那只鹰，却
是王爷用五十匹好马换来的。（门外传来马蹄声，渐近）
呵，他们追来了，天呵，主人，我连累了你。
苏 武：你别害怕，我……啊？
逃 奴：（猛地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伏地刺入自身）主人，多
谢，这世上，还有人拿我当人看，我是人，我也是人呵。
（死去）
[马蹄声渐近，一个声音在喊：“大王好眼力，这奴才果然逃
到这里来了”，“哈哈哈，这比打猎有意思。奇怪，这里怎么会有
人家？我们进去”，门被一个粗野的匈奴武士撞开了，几个匈奴武
士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匈奴贵族人上。他约有三十多岁，相貌粗旷，
很是强悍。这就是且革候单于的弟弟，于革 王。他旁边的一位是
王府总管
于革王：这个癞皮狗，让我们跑了整整一天，好冷的天气。
总 管：喂老家伙，快烧好茶来，你们几个（其余的几个武士）别
像恋家的狗一样卧着，快去拖一只羊来吃，（武士们答应
着欲下）
苏 武：喂，汉子到别人家来，总要像主人问声好吧？莫非你们是
强盗？
总 管：咦，你这老家伙，这是于革 王爷，还不快跪下，还敢胡说
八道？收留王府逃奴的帐还没跟你算呢，给我滚出去！
众武士：滚，滚出去。（欲打）
于革王：慢来，老头儿，你不是匈奴人？
苏 武：我是大汉使者苏武。
于革王：（惊奇的）什么？你是谁？
苏 武：汉庭的使者，苏武。
于革王：（一怔，旋即对众人大笑）哈哈哈哈，老头儿，你疯了，
苏武会是你这样子？
众武士：你这疯老头，好大胆，敢戏弄王爷。
苏 武：（冷冷的）唉，苏武便是苏武，有什么好冒充的。
于革王：（摇头）你就是苏武？这……
总 管：（拿起节仗）王爷，看，这是使节。
于革王：（吃惊不小）你，苏武，苏大人，就是这般模样？我的天，
这就是被我的哥哥且革 侯单于扣了十二年而不肯投降的
苏武？
苏 武：不错，就是那个苏武。
于革王：快请坐过来，（对众武士喝骂）滚开，你们这些红了眼的
狗。苏大人，在我们这里，你的大名像风一样吹便了整个
草原，你的故事，被人们编成了儿歌来唱，哈哈，没想到
今天碰上了（对武士们）该死的，快把马鞍上青稞酒拿进
来。（武士们拿进皮壶，给苏武、于革 王、总管倒上，摆
上肉干，将鹰奴尸体拖下）
苏 武：大王太客气了，苏武不过是脾气倔些，那里配有那么大的
名声，（见酒，嗅一嗅，一饮而尽）呵，好酒，好酒，十
二年没见过它了，呵，真是好酒呵。
总 管：
于革王：是呵，难得见
今天我们就好好喝一场，来，请。
苏 武：大王请（三人同干）
于革王：（见苏武怀中的孩子）
苏 武：是这个看鹰人的。
于革王：呵？（对武士）喂，把这孩子接过去，回头带走。
武 士：（上前）
苏 武：慢，大王，苏武有个不情之情，望大王应允。
于革王：
苏 武：我想扶养这孩子，不知大王肯不肯答应？
于革王：（吃一惊）这……
总 管：
于革王：是呀，如果先生手下无人，我送先生两个成年奴隶。
苏 武：不，我想收他做义子。
于革王：抚养我们匈奴的孩子？一个奴隶的儿子？天呵。
我们匈奴人说，高贵的雄鹰不与麻雀做朋友的，像你这样
的人，怎能收奴隶做儿子？
苏 武：哈哈，大王，因为我不是鹰，他也不是麻雀，我们都是人
呵。
于革王：（不解地看着苏武）没想到，闻名于匈奴的
这样的，和普通人一样，可又……真是不可思议，穿的，
用的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匈奴人，难道像你这样的人，就在
这里住了十二年？
苏 武：大王，苏武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嘛。
于革王：可是，你也不怕死，反而放着堂堂的左贤王不当，宁愿到
这荒无人烟的北海来放羊，多奇怪的人。
苏 武：大王，我想这就是人有别于鸟兽的区别吧。
于革王：你要知道，你会在这儿呆到死呵，我的哥哥且候单于是那
么渴望得到你，你们汉人在这里的也不少呵，比如卫律、
李陵，他们现在都封王了呀。崐苏 武：这也是人各有志，焉能强求。我是个迂人呵。
于革王：
里吃不饱穿不暖，回又回不去，何苦如此硬气，你在这荒
无人烟的北海就是苦撑到死，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苏 武：天知，地知，苏武足矣！是的，也许我会在这里呆一辈子，
到头来默默的死去，再也回不到我的祖国，与家人，亲友
团聚。但如果还有人记得我这个名字，告诉后人有这么一
个重气节，知廉耻的苏武，我就满足了。是的降匈奴会使
人荣华富贵，也许，我会高官厚禄，可是大丈夫如此一生， 留下的名字是叫后人耻笑的吗？难道人生一世，就是为了
臭一杯土吗？我不！
于革王：呵，忽然间，他好像天神一般高大，这破碎的皮袍，在他
身上好似闪光的盔甲。
总 管：连我这个粗人，也觉得气血翻腾。
于革王：这才是大丈夫的本色啊。
总 管：
苏 武：多谢，不敢当。
二武士：我们也敬先生一碗。
苏 武：多谢，多谢，请大家同饮吧。（婴儿啼哭）别哭，别哭，
看是饿了，多好的小孩儿，还是个男的。咦，大王，他父
亲叫什么名字？
总 管：这，奴隶那来的名字。
于革王：请先生给他起个名字吧。
苏 武：匈奴的儿子，随我姓苏，就叫通国吧，“通”在我们汉人
讲，有连接的意思，但愿我们两国有连接在一起的日子，
到那时我们不再打仗，而是友好的相处下去，让这些孩子
们，不在有死亡，杀戳，饱尝流落，分离之苦。让天下的
人民都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于革王：那是多么美好的乐土呵，小王白活了三十多岁，总算今天
才懂了一点做人的道理，好在小王打算在北海多住些日子，
以后多听先生的教诲了。
苏 武：大王太客气了。
于革王：太晚了，小王告辞，明天我叫人送些东西来给先生，请先
生千万收下（沉吟了一下）不论如何，我希望能与先生交
个朋友。
苏 武：大王，上天有好生之德，望大王以后万万不可妄杀生灵。
于革王：这……
苏 武：如果大王以为人命贱于鹰命，这朋友二字，苏武不敢当。
于革王：哈哈哈，好，
苏 武：多谢大王。
于革王：走，先生不必出来了，告辞！
众武士：先生，受我们一拜。
苏 武：不敢当，快快请起，（众人下，总管回头）
总 管：日
苏 武：那里，那里，不敢当。
总 管：唉，先生一人真够冷清的（下）。
[风声又起，苏武心潮起伏，他抱着孩子，来回走着
苏 武：是孤独呵，这十二年的岁月里，最大的苦处，莫过于孤独
呵。好了，现在有我们的通国了，不会再孤独了。好孩子，
别哭，跟爸爸在一起，将来，带你回祖国，回到那美丽的
长安去，（古曲《苏武牧羊》起）长安可美了，有很多人，
有奶奶，还有妈妈，还有一个哥哥，他们都在等我们回去， 呵呵，别哭……
---- 暗 转
第 三 场
[原景，次日午时，苏武在喂孩子，马蹄声由远渐近，一个声音
在门外“苏武苏大人在这里住吗”？一个匈奴兵进来
苏 武：我就是苏武，你有什么事？
士 兵：我们左校王爷特来拜见。
苏 武：左校王？（李陵衣着华丽与李平上）
李 陵：子卿！（欲拉手）
苏 武：你……李陵？
李 陵：子卿，你好吗？
苏 武：还好，大王今日光降鄙处，有何见教？
李 平：小人参见苏大人。
苏 武：你是李平？你（缓冲地）你还没死吗？
李 平：（惭愧地）小人该死！
苏 武：呵。
李 陵：子卿，你可见老了，一十二年呵，我们都成老头喽。
苏 武：大王来北海苦寒之地，有何贵干？
李 陵：子卿，子卿，难道你也这样恨我？你，你就不能再叫我一
声李少卿？故人相见，你竟如此冷淡吗？
苏 武：大王请坐，你现在贵为王爷，我不过是一阶下囚，恨字不
敢，这故人嘛，苏武也不敢高攀。（从人摆酒菜等物）
李 陵：（四下观望）十二年来，你竟住在如此贫苦凄凉的地方，
（发现婴儿）咦，这是……
苏 武：这是我收养的一个匈奴孤儿。
李 陵：子卿，你的心底还是那么善良。（苏武冷漠）此次我来，
一是看看故人，来，边喝边谈，这是我特意带来的高粱酒，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请，（苏武漠然而饮）二来嘛，单于
知道你我曾是好友，特地叫我来劝劝你。
苏 武：劝降我吗？
李 陵：子卿，你在这北海已经一十二年了，无人闻问的过这非人
的生活，却又是何苦来？你……
苏 武：这劝降之事，请大王免开尊口。
李 陵：记得初来匈奴的时候，住在毡帐里，吃着粗鄙的食物，看
看周围的人，皆非我族类，真是万分感慨呵，犹其夜晚降
临，北风呼啸，遥遥飘来胡茄之声，真令人悲叹之极，万
念俱灰。老母妻子，为我所累致死，背叛朝庭，又为世人
所不齿，李陵罪可谓大矣，然转一想，我负汉庭，汉庭杀
我满门，又何厚待于我！
苏 武：这么说，你倒也心安。
李 陵：天呵，这十二年，我何曾有一日安心！我若像卫律那般心
安理得，何至于有今日这般模样，然我又不知，罪在何处。
苏 武：背离父母之帮，忘君父之恩，白发老娘，黄口乳子皆为你
而惨遭杀戳，你，你还道不知罪在何处，还有脸来劝说于
我，你，你实是无耻！
李 陵：好，好，不谈了，作为故人，在一起喝点酒总还行吧？
苏 武：酒，我喝够了，如果大王执意要劝降的话，苏武只有一死
了。
李 陵：唉，人生最痛苦的那里是死呵，若是一死能解万苦，李陵
何俱一死，而我即便死上千次，又有谁能知我心迹……
李 平：老爷，你醉了，走吧。
李 陵：好，走，走，子卿，罪人李陵告辞。
李 平：（跪）苏大人，你，你多保重。
苏 武：起来吧。
李 陵：子卿，这十二年，长安家中的事，你知道些吗？
苏 武：前见天有个汉庭的降将李绪，他倒是知道你家的情况。
苏 武：家中怎样？
李 陵：令堂大人己经过世，尊嫂听说也改嫁了。
苏 武：元儿，苏元呢？
李 陵：（摇摇头）无有音迅。子卿子卿，君忠于汉室，我背于朝
庭，而你我一样，家破人亡呵。还有，来这儿时，看到边
关上汉兵都挂着重孝，说是当今皇帝驾崩了，你多保重。
（李陵、李平下）
苏 武：（静立片刻，猛将节仗摔在地上，冲南跪下）母亲。（半
晌，立起，缓缓拿起节仗，复又跪下）陛下！
---- 幕 落
第 四 幕
第 一 场
时间：汉元风元年春，（前80年）某日下午
地点：匈奴龙廷宝帐
人物：李陵、且革候单于、卫律、路充国、李平、卫士，从人等
[幕启，一个金碧辉皇的大帐，一对对美丽的胡伎在优美的胡茄
声中翩翩起舞，且革候单于在宴请汉使路充国。李陵、卫律做陪，
时春色宜人，众人举碗互劝，曲终，胡伎施礼下
路充国：好，素闻胡茄胡午名甲天下，今日一观，果然名不虚传呵。
单 于：哈哈哈。路正使过奖了，听说中原流着一首胡曲，说什么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
颜色”路正使，你自长安到我龙廷，看我国力如何呀？
路充国：匈奴草原辽阔，单于励精图治，自然是兵精马壮，国力强
盛。路充国很是敬佩，然汉匈两家多年交战，钱粮耗废甚
巨，人民不得安居乐业，以至妻离子散，怨声载道，也终
非良策。故我大汉皇帝特派小臣来与大单于陛下商谈和议，
如两国摆战，结为兄弟之邦，互通贸易，汉匈两家，各有
所得，也是适福万民之功德。李大人，你说是吧？
李 陵：对，路大人言之有理。
卫 律：路正使，
路充国：这我知道，李少卿是我少年在长安时的好友，故人相见，
引用故称，还觉得亲切些。少卿，你说呢？
李 陵：多谢路大人还记得故人李陵。
路充国：记得你李少卿的人还多着呢，上官桀大人，霍光大将军，
少卿还记得吗？
李 陵：昔日之同窗学友，安能忘记，他们现在如何？
路充国：武皇帝驾崩，当今圣上年幼，他二人为托孤重臣，朝中大
事，圣上都听从他二人主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权
倾朝野，令下莫敢不从啊，我来匈奴时，二位大人还特嘱
我向你致意。
李 陵：呵，多谢诸位厚爱，李陵愧不敢当。
单 于：（大笑立起）哈哈哈，你们故人相见，多谈谈吧，我失陪
了。丁灵王、左校王，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客人。
二 人：是（单于下）
众 人：（起）恭送大单于。
卫 律：诸位，请少坐。（亦下）
路充国：少卿，他们还教我告诉你，你如果想回长安，就与我一同
回去。
李 陵：呵？多谢诸公美意，李陵身为汉室罪臣，再回长安岂不有
如登天？
路充国：少卿，早年你失陷匈奴，太史令司马迁大人曾在先帝面前
慷慨陈词，以至下狱，惨遭宫刑。朝中诸臣也多有同情你
者，只因先帝脾气暴躁，不敢直言而己。君在匈奴近二十
年，未做过一件不利于汉室之事，罪人一词，不必再提。
李 陵：这……
路充国：少卿，这许多年，你真的不想长安？你真的想埋骨于这边
塞异域？有道是“宁爱家乡一杯土，不羡他乡万两金呵。
只要你回去……（卫律上）
卫 律：回那儿，路大人？
路充国：王爷，这……
卫 律：我左校王兄为你汉室出身入死，最后落个满门抄斩，你劝
他回去，是让他再受侮辱，把老命送在那薄情寡义的皇帝
老手中吗？
路充国：这，慢慢再谈吧。王爷，这次和谈已成定局，大汉皇帝命
我将十九年前匈奴所扣的汉使者苏武带回，请你转告单于。
卫 律：（李陵欲开口）这苏武嘛，早己死在北海荒漠之地了。
路充国：噢，如此说来我先告辞。
李 陵；路大人不妨再坐片刻。
路充国：不必了，多谢二位美意，告辞。（行礼，深看李陵一眼，
下）
卫 律：王兄，你真有归汉室之意？
李 陵：这……不，无有此意。
卫 律：我料你也不会这般无见识。王兄，你我共事二十年，望你
听我一言，单于恨苏武不降，立志扣他到死，你，可莫去
讨那个没趣。
李 陵：多谢王兄好意。
[卫律下，两个卫士抬担架上，李平躺在上面
李 陵：李平（喝斥卫士）他病的这样重，抬出来干什么？
李 陵：李平，你……（走到他身旁）
李 平：老爷，我要死了想见见你。
李 陵：李平，你别胡说，你今天气色很好，你会好的。
李 平：老爷，我知道，我是不会好的了，要死啦，唉，早知道这
么简单，我，我当年又何苦苦求生呵。
李 陵：李平，听我说，你会好的，方才汉使对我说，皇帝叫我们
回去，等你好了，我带你一块走，回长安去，回家去。
李 平：回家，不，我不回。
李 陵：不回，为什么？
李 平：我不回去，二十年啦，家人可能都以为我战死沙场，每当清明之时，想必还烧柱香，几张纸给我。而今回去，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年过半百之人，那能再遭屈辱，不啦，不回去，晚啦。
李 陵：不，李平，不！
李 平：你我一错再错，误你误我啊？长安，长安！我好恨死）
李 陵：李平，平，平！
---- 暗 转
第 二 场
[黑蒙蒙的乌云，在天空上向地面直压下来，傍晚的草原，北风
呼啸。平寂的草原上，一片片荒丘，好不凄凉，一个凄厉的声音划
破夜空，“魂来呵--- ”李陵衣衫零乱，头发披散，手执白幡上。
李 陵：魂呵，回去吧，回家去吧，魂呵，莫在此留连，回去吧。
[风声更紧，大块大块黑色乌云，仿佛要向大地合拢，夜，更浓
了，朦胧间，李母、李妻、李子、李平，很多影子在李陵面前飘来
飘去。
李 陵：母亲，孩儿，李平，你们，你们等我，等等我，别走，别
走呵，等我，别把我一个人抛下呵。
[影子渐渐飘下，风缓了，一钩残月斜照出来，大地无限悲凉
李 陵：魂呵，回去吧，回家去吧。家中有老母，妻子在等你呵，
在等你呵。魂呵，回去吧，莫做孤魂野鬼，流落异乡呵，
魂呵，回去吧。（声音渐远）
---- 幕 落
第 三 场
时间：距前场半月左右
地点：北海苏武帐前
人物：苏武、苏通国，于革王、武士甲、李陵、卫律、武士从人等
[春天又来了，春天给万物带来了生机，北海阳光明媚，春色宜人，帐篷前，开满了各色小花，红的、黄的……远处的北海有如一块宝镜，闪闪发光，小鸟欢叫，彩蝶双飞，好一派春的迹象。苏武坐在帐前，结着鱼网，小通国己有七岁，聪明，活泼，坐在苏武边上
苏 武：（口里哼着曲子）通国，睡着了吗？
通 国：没有，我在听爹爹唱歌。
苏 武：哈哈，这叫唱什么歌，看，天气这么好，去玩一会儿吧。
通 国：我不想去。
苏 武：为什么？
通 国：这地方多大呵，就我和爹爹两个人，也没人和我玩，我看 见小鸟，就说，喂，小鸟，你好：”小鸟不理我，一下子 就飞走了，远远的看见好飘亮的白鹿，想和它亲近，可它 跑的像剑一般快，我怎么也追不上，只有小羊肯跟我玩， 可时间一长，羊妈妈和羊爸爸就来用羊角顶我的屁股，我 想它们准是不喜欢我和小羊在一起玩。
苏 武：哈哈哈，乖孩子，它们都不和你玩，爹爹和你玩好不好？
通 国：好哇，爹爹，玩什么？
苏 武：还玩将军骑大马好不好，爹爹是马，通国是将军。
通 国：好……不好。
苏 武：怎么不好了？
通 国：爹爹老了，上一次玩，爹爹累的连气都喘不上来，我不愿
看你那样。
苏 武：（一把抱住通国）好孩子（感慨的）是呵，爹爹老喽，再
也，再也玩不成将军骑大马啦。
通 国：爹爹，等我长大了，咱们再玩将军骑大马，你来骑我，好
吗？
苏 武：哈哈哈，好，好（远处传来马蹄声）
通 国：于革 王叔叔（跑下，一阵又手搂着于革 王的脖子被于革
王抱上，武士随上）
于革王：哈哈哈，小通国，你好呵，苏先生好？
苏 武：大王好，通国，快下来。
武 士：苏先生好。
苏 武：快请坐。
通 国：不，于革 王叔叔，上次你答应送给我的腰刀呢？带来了吗？
于革王：带来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呢，来，挂上。（拿出一快玉来
给通国挂上）看，好看不？
通 国；这是什么呀爹爹？
苏 武：（仔细端详）“谦谦君子，温莹如玉”大王，这玉从何而
来？
于革王：苏先生，大喜呵，这是我的部下在关市上用十只羊换来的。
苏 武：关市开了？这么说匈奴现两家和好了？
通 国：爹爹，什么叫关市呵？
苏 武：就是匈奴人和汉人做生意的地方。和好了，天呵，十九年，
十九年呵。
通 国：爹爹，什么十九年？
武 士：通国，来，给你腰刀。（通国跑下，二人下）
于革王：先生还有好消息呢。
苏 武：还有什么？
于革王：大汉皇帝的和平使者路充国一行己于半月前到这龙廷了。
苏 武：路充国？
于革王：是呀，匈奴和汉室和好，你不就可以回国了吗？先生，今
天咱们好好喝一碗。
苏 武：（兴奋地）对对，得喝，得喝（收拾东西，摆酒呵，怕既
是讲和，我也难以回去。
于革王：那为什么？
苏 武：一十九年呵，这一十九年中，还有谁知道我的消息呢？我
执意不降，单于对我深恨于心，既使汉使问起我来，也尽
可以说我己死了。
于革王：这，这，嗨呀先生，我想不会如此吧？也罢，我马上亲自
去一趟龙廷打听消息。（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马蹄声渐近，李陵、卫律、武士、从人上，通国武士自另一边
上
李 陵：子卿，你好。
苏 武：好，二位大王好。
卫 律：于革 王兄也在这儿？
于 王：二位好，我是苏先生的朋友。
李 陵：于革 王爷好。
苏 武：二位来这，有何贵干？
李 陵：子卿，我们……
卫 律：（打断话头）苏大人，单于叫我们来问问，你是不是改变 主意了？
苏 武：你去告诉单于，苏武准备死在北海了。
于革王：丁灵王爷，匈奴与大汉不是讲和了吗？为什么我哥哥还扣
着苏先生不放？
卫 律：谁知道，也许是单于和苏大人赔气吧。
苏 武：哼！
李 陵：丁灵王兄，这……我看就直说了吧。
卫 律：哈哈哈，恭喜苏大人呵，单于已同意放你归国了，我与左 校王兄今日特来送行。
于革王：什么！真的？
苏 武：怕没这么简但吧？
卫 律：苏大人，难道我们就站着说话？
苏 武：请坐，请坐（从人添上酒、菜等物）
卫 律：来，苏大人，为你苦尽甜来，衣锦还乡，干！
苏 武：单于真放我回去？
卫 律：本来不打算放，单于告诉汉使说你早己死了。
苏 武：我料会如此。
于革王：后来为什么又放了？
卫 律：有那么一个自以为是你朋友的人，跑到汉使那里去，帮着
给编了个神话，说什么，汉天子在上苑打猎，射下一只大
雁来，上面绑着你写的信，说是在北海放羊，这样一来，
单于以为你竟感动了鸟兽，所以只好答应送你回去了。
李 陵：丁灵王兄，这些事你都知道？
卫 律：想在龙廷之中，能瞒过我的事，还不算多。我还知道，汉
使路充国再三劝说你与他一起归汉，说汉天子决不治你的
罪，你却没有同意，对不对．
李 陵：唉！
苏 武：来，通国。我们就要回家了，快快见过各位王爷。
李 陵：子卿，这就是你七年前收养的那个孩子吗？长这么高了，
来，让叔叔看看。
于革王：（见通国低头害羞）别怕，孩子，抬起头来，不必像个骄
傲的王爷一样，而是要像一个从未做过亏心事的人一样抬
着头。
李 陵：你？
苏 武：通国，下去玩儿吧。（通国下）
于革王：苏先生，来，小王敬你一碗，多年来亏你教导，小王才懂
得一些做人的道理，日后回长安，莫要忘了小王。
苏 武：多谢，多谢，这许多年来，如无你的照顾，苏武想早己不
在人世了，来，同饮，同饮。
卫 律：苏大人，你是条硬汉子，我佩服你，就冲这我也敬你一碗，
请。
苏 武：多谢。
卫 律：听说你儿子苏元在朝为官，深得上官桀大人的器重，此次
回去，汉天子的恩宠和慷慨，加上这天伦之乐，一定会使
你安渡晚年的。
苏 武：多谢，多谢。
李 陵：子卿，我也敬你一碗，祝君一路平安。
苏 武：你，既然皇帝己恕你之罪，你怎能还留恋此地的富贵，不
愿还乡？你，你连祖宗都不要了吗？
李 陵：唉，李陵至今，己形如行尸走肉，富贵有如过眼烟云，我
与它有何顾！但，但即使天子恕我之罪，我年过半百之人，
又怎能忍受他人啐骂侮辱。况，况家中现无一人，回去又
能怎样？即使死在家中，又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只好在这塞外异域，做个孤魂野鬼。
苏 武：好，我喝。
李 陵：子卿，我敬你一碗，你在这北海荒漠苦寒之地，一住十九
载，含辛茹苦，矢志不移，古今有谁能比及你的，所谓感
天地，泣鬼神之举也，必将名荐青史，万古颂扬。这，是
李平的骨灰，望你带回长安，你能吗？
苏 武：好，我一定带回。
李 陵：这第二碗酒，是二十年前的故人李陵敬你与你送别，希望
你还认二十年前的那个朋友。
苏 武：你，好，我喝。
李 陵：多谢，子卿，今日一别，今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了。今日的
李陵不敢说是你的朋友，但，我求你，你能不能叫我一声
少卿，李少卿，敬我一碗呢？
苏 武：（大为感动，端起酒碗）少卿，你多保重。
李 陵：（接过满饮）多谢，多谢。（片刻）啊（腹中剧痛倒地）
苏 武：少卿，你怎么了？你，你。
卫 律：王兄，你喝了毒酒？
李 陵：是的，毒酒，就要死了，这万古的骂名，这千斤重的罪责
或许能脱掉了吧，这一刻我好轻松，丁灵王兄，我死后请
你，将，将我烧化，把骨灰撒在当街，任千人踩，万人踏！
（咽气）
苏 武：少卿，少卿！啊，你，你死的好，死的好，你，你的心好
苦呵。
于革王：可怜，可怜的人。
---- 幕 落
尾 声
[明媚的阳光中，常惠、司马迁在长安大街上，迎接苏武
常 惠：司马太史，真没想到，我家老爷还能回来。
司马迁：是呵，不容易呀。
常 惠：看，这长安城都轰动了，就是霍去病大将军远征匈奴班师
回来，也没这么轰动过。
司马迁：比不得，比不得。苏子卿此举，实是千古一人，千古一人
呵。
常 惠：真慢，朝见天子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
司马迁：马上就来了，别急，别急。（人声喧杂声，鼓乐声）
常 惠：来了，来了。
[苏武衣着锦秀，手执秃节，精神饱满，大踏步上
司马迁：子卿，你好呵？
苏 武：司马迁？子长是你！哈哈，好，好，这么多年你好呵？
司马迁：好，好，这一别十九年，你可老多喽。
苏 武：是呵，总算活着回来啦。
常 惠：老爷，你可回来了。
苏 武：常惠，你还活着？好，好呵，哈哈哈。
司马迁：哈哈，子卿，所谓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己是难能可贵，
你可称有志者杀身成仁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当
今一人了，我当为你立传，传于后世，使后人知我中华有
你这样铁骨铮铮好男儿。
苏 武：子长过誉了。（四下打量）苏元呢？
常 惠：老爷，他……（司马迁摇摇头）
苏 武：他怎样？
常 惠：少爷他被人污陷谋反，己于三天前被皇帝下令处死了。
[一刹时，天昏地暗。苏武全身一震，慢慢的倒下了，场上灯光
齐暗，《苏武牧羊》曲起，一只光柱由弱渐强照在苏武身上，他挣
扎着，似乎再也爬不起来了，他一下子老了，老的厉害
苏 武：天呵，天呵！难道，难道这是应该的吗！呵？
---- 幕 落
全剧终
1989年2月25日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