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回到首页

发布时间:2012年06月23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群山朦胧

    [山下有两间黄土坯小屋,屋顶上伸出一枝木杆,上挂一只木牌,上面大大的写着一个“茶”字

    [屋前左方有一只破旧的货柜,里边放着些廉价香烟、汽水、啤酒、饮料等。柜顶上放着一排三泡台碗子

    [正面有两张小桌,三、四个小凳,两个帆布躺椅。单调的黄土色给人一种贫困,萧条的感觉。

    [远处传来叮叮铛铛的钢钎打炮眼声。声音渐停了

    [茶摊主陈爷气呼呼端一锅开水上,儿媳三嫂随上

 爷:不成!这种事我不答应,把天说破也没用!那里有这么做事的,胡整呢。

  嫂:爸,这不是才商量着嘛,我又没答应下一定要去。

  爷:这就不是个能商量的事情?他高永明当了村支书,修路我赞成,村里人盼了几辈子的事了,可也不能胡整,他这是欺侮人呢嘛。

  嫂:爸,他这也是教逼的没办法了。

  爷:没办法就出这下作主意吗?羞他的先人了,他是看我老陈家好欺侮了,我家的儿媳妇是给他干这事的吗?

    [远处传来几声喊:“放炮了”复静

  爷:永明这娃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鬼心眼子怪道道子就多,这二年大了,出去当了一回兵,见了些世面,回到村里来,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又是个党员,我还以为娃转了性子了,不成想还是个日鬼货,这东西我看明白了,成不了啥气候!

    [远山隆隆的炮声

  爷:(对山上喊)喂,水开了,下来端水!这事,他说破天都没用,你要记住,你可是个军属咧。唉,现在的人也不知都咋了,就爱在歪道

    道上动心思。(见媳妇默然有语)这事不准你去,记下了吗!

  嫂:记下了(进屋)

    [牛娃衣衫褴褛,带一硕破柳条帽上

  娃:陈爷,我取水来了,(坐下)哎哟,我的爷呀,累死了,眼见不得活了。

  爷:活不下了死去,河水又没盖子。

  娃:咦!这老汉大清早的这是咋了?吃枪药了?爷,给闹上烟抽。

  爷:我这是黄烟,怕你娃拿不住呢。

  娃:卷上一个,卷上一个,劲大了解乏。爷呀,永明这庇心肠黑了,把人当牛马使唤着呢,一天的土石若完不成,天黑也不叫下工,这两天离

    村子远了,他叫我们住工地,干起活来更是没日夜,你看,咱干干的一个小伙子,一大早儿就挣的这脚底板的筋突突的跳呢。罢了,我看

    这条路修好咱把命也送了一半了。

  爷:你这些后生娃娃也该这么干一回了,当年我们学在大寨,做农活儿,谁家不是披星戴月的,谁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日上三杆了还不起床,

    不是个过日子像。

  娃:你们做了一辈子还不是照样吃不饱肚子?等我们修出了这条路你再看咱村是个啥起色。爷,听说当年带你们种核桃树的公社刘书记,刘蛮

    子,人太凶了,眼睛都像狼一样,变绿了,可有这事?

  爷:嗯!那人是操心多,干活多,累下的,你问这干什么?

  娃:爷,永明这屁这两天眼睛也绿了,人瘦的皮包骨头,一双眼贼亮,发绿光呢,可凶了,弟兄们心里直发毛呢。

  爷:唔,把这娃给累坏了。

  娃:骂起人来可凶呢,比当年的刘书记还凶,眼见让人不得活了。(三嫂从屋内走出)咦!,好我的三姑奶奶,你咋还在这儿坐着呢?永明不 

    是叫你去联系炸药了吗?工地上的咋药还只够三天的了,我们几十口子人等着你救命呢,你还真沉的住气。

  爷:你行了,喊啥呢?是我不教她去的,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像啥样子嘛。

  娃:爷,这就是你不对了,修路是天大的事,永明人家也不是为自己,该想的办法都想了,永明他也是……

  爷:你把嘴夹着,永明永明的,永明他安排的好,你叫他找我来,好坏也是一个村支书,安的什么心。

  娃:爷,你咋这么说话呢。

  爷:我就这么说了,你把你爷吃上。

    [高霞挎一篮核桃上

 儿:陈爷,三嫂子,呀!牛娃哥也在呢。

  爷:是霞呀!咱村的女秀才来了嘛,这么早,干什么去!

  儿:来跟陈爷和三嫂子做伴呀。

  爷:我娃会说话,只是爷怕没那么大福气呢。

  嫂:妹子快坐,翻了两架山,累了吧?

  儿:不累,牛娃哥,见我哥了吗?

  娃:你哥在山上忙呢。

  儿:我有半个多月没见他了,我哥好着呢吧?

  娃:好呢好呢,你哥是支书,咱的领路人,能不好吗?

  嫂:妹子,说了半天你倒底来干啥嘛?

  儿:来跟你们做伴,卖核桃。

  爷:咦!你不是考上县里的高中了吗,不上了?

  儿:上呀,现在不是没开学吗。我趁现在没事,卖几天核桃,挣几个零花钱。

  娃:呀!女秀才卖起核桃来了,你妈咋个舍得,缺钱花找你牛娃哥要,呵!

  爷:吹牛,你牛娃哥兜兜里连个大些的石头渣渣都没有,洞倒有几个呢。

  娃:小看人!咱 ----

    [高永明画外音“牛娃?你狗日的死在下头了吗?”

  娃:(慌忙)看!你哥骂开了,我走了。来了!(端水)陈爷,我走了。

  儿:牛娃哥,我和你一起上山去,看看我哥。

  娃:妹子,山上不方便,你别上了,有话我捎上去。

  儿:这是我妈烙的油饼你给我哥带上。

  娃:行哩行哩,放这里。

    [牛娃急下,三嫂随下

  儿:陈爷,我到公路边上给过路的人卖核桃去了。

  爷:我娃乖,小心些,有啥事就喊我。

  儿:知道了。

    [霞儿下,三嫂上,她望着陈爷犹豫了下,坚决的

  嫂:爸,这事,我看我还得去一趟。

  爷:上那里去一趟!

  嫂:就是咱地区煤矿上。

  爷:找你那个当矿长的老同学,问他们借些炸药、雷管?

  嫂:嗯!你老也听见了,工地上炸药快完了。

  爷:你那个老同学凭啥给你借那么多的炸药、雷管,他就不怕犯错误?

  嫂:永明说这是公对公的事,请工人老大哥先帮个忙,救个急,等县上的钱拨下来了就还他们,是好事呢。

  爷:永明说的这么好,他做啥自己不去呢,叫你一个妇道人家去能行?

  嫂:这,我那里不是有熟人吗?

  爷:啥熟人?我问你那是啥熟人?娃,你嫁到我陈家两年多了,凭良心说,我陈家对你咋样?

  嫂:爸对我好,我记着呢。

  爷:记着就好,咱这里是乡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你嫁过来之前和那个人的那些事,我们也有些耳闻呢,这二年,谁跟你提过?过去

    的事过去算了,谁还没犯过错误,可如今你嫁到我陈家,就是我陈家的人了。如今你再和那人联系,咋说得过去呢?老三在部队上当领导

    呢,我老汉在村里大小也是个人前头走的人,这风声传出去,你叫老三咋能在部队上安心工作?我老汉这老脸往那儿搁?人笑话笑死人呢。

    老三回来了你怎么给他交待?娃,做事情要看前后呢。他永明打你这个主意,心歪着呢。

  嫂:爸,过去的事,我没错,现在做这事,我心里没鬼,行的端着呢,老三回来了,我给他说,他能理解。你娃不是小鸡肚肠的人。

  爷:那你说我是小鸡肚肠的人吹,我给你说,老实在家呆着,今天你要出了我这个门,就别再回来!

  嫂:你!(哭入屋内)

    [高霞上

  儿:陈爷,你和三嫂子吵啥呢?三嫂子哭什么?

  爷:没啥,你三嫂身体有些不舒服。

    [汽车喇叭声、刹车声、关车门声。

  爷:霞儿,我娃,看,咱们的生意来了,车上下来那两个人派头大着呢。

  儿:他们那车比我家的镜子还亮呢。

  爷:值钱货呢。

    [局长拄手杖派头十足上,秘书挟皮包随上

  书:按理说这么高级的车是不该坏的,都怪路不好。听司机说是电路上的毛病,我让他好好检查一下,误不了事,老周是个有经验的老同志了。

  长:唔。

  爷:两位来了吗?喝点什么?

  书:嗯!来,把这凳子、桌子好好擦一下。

    [霞忙过来帮陈爷擦了

  儿:干净了。

  书:局长你坐。(局长坐马扎子上)老汉,你这里有什么?

  爷:你看,我这里啥都有呢,喝个三泡台吧。

  书:局长你看?(局长一摆手)

  长:行。

  书:老汉,把你那个碗子好好用开水烫一烫。

  爷:烫过的。

  书:不行,再烫一遍。多少钱一个?

  爷:三块钱。

  书:三块钱?这么贵,有发票吗?

  爷:好我的师傅,我这个小摊摊那能有发票。

  书:行了行了,泡两个,现在你们这些乡下人也不老实了,抓住一个宰一个,嗳嗳!头遍水倒掉。

  爷:这里头冰糖圆圆都是好东西呢。

  书:我是说把水逼掉,二遍倒水冲才干净,要讲卫生嘛。

  爷:好!好!我放这里了,请慢慢喝。

  儿:同志,买两个核桃吧。

  书:去!去!不买。

  儿:新鲜核桃。

  书:多少钱一斤?

  儿:两块钱一斤。

  书:太贵了。

  儿:不贵,城里要三块多一斤呢。

  书:城里是城里,不要,拿走吧。

  长:几点了?

  书:快九点了。

  长:给王书记他们打个电话。

  书:好。

    [拿出手机拨号,霞儿与陈爷指指点点

  儿:陈爷,你看,那么个小东西,能和全国的人讲话,听说叫什么大哥大,好值钱的呢。

  爷:现在的领导真是富贵人呢。

  书:局长,通了。

  长:喂!老王吗?是我呀,呵!听出来了,哈哈哈!现在在路上,车出了点问题,看来我要晚到一会儿,对,要是晚了你们就先开吧,别等

    我,不,不,真的,谅你们那儿也没什么好吃的,哈哈哈!什么,真的够上XO了吗?好,那好,酒给我留一瓶,对,看来问题不大,

    不用接,不用接,咱们随时电话联系。(问秘书)这是什么地方!

  书:老汉,这地方叫什么?

  爷:我们这儿是陈家洼村。

  书:局长,叫陈家洼村。

  长:喂,这里是陈家洼村。嗯(若有所思)陈家洼?呵,好就这样,就这样,再见呵。(电话交给秘书)陈家洼,这里就是陈家洼?(四下

    望了一番,喝茶水)喂!小姑娘,你过来。

  儿:干什么?

  长:拿你的核桃给我看。

  儿:你看吧,新鲜核桃,不好吃不要钱。

  长:这就是你们陈家本地产的吗?

  儿:嗯。

  长:你们这里核桃树多不多?

  儿:多,有一千多棵呢。

  长:产量怎么样?

  儿:好,一棵能打一百多斤呢。

  书:你们这里还有什么特产?

  儿:没有了,听说我们这里的土质就适宜种核桃。

  长:嗯!给我称上五斤。

  儿:嗳!陈爷,拿秤来。

    [陈爷拿秤过来

  爷:娃,我来称。

  书:(挑核桃)这核桃不大嘛,你这称准不准?

  爷:准呢,你放心,乡里人实在,称上不哄人。

  书:那可说不准。(看秤)好,倒在这里吧。

  爷:一共是十五块钱。

  书:什么?一斤两块,五斤十块钱,你这老汉怎么连账都不会算?

  爷:两块钱是刚才的价,现在一斤三块钱不打二价。

  书:我说你这老头你 ----

  儿:陈爷(扯其衣襟)陈爷。

  爷:好我的师傅,不怕呢,你三块钱买上,我连茶钱一起算上给你打个白条子你拿上回去报销,不吃亏。

  书:你那白条子好使吗?

  爷:好使,我们这里乡里县里都打白条,可好使呢。

  书:你这也太黑了吧。

  长:给他钱吧。

  书:(数钱)给,嗳!你那白条了上可不能瞎写,就写便饭吧,听见了吗?

  爷:是咧,没错。

  书:啐!这是个啥地方。局长,我去看看车修好没有。(下)

    [画外音:“放炮了!”静寂片刻后,几声隆隆的炮崐响。牛娃上

  娃:陈爷,霞儿。

  儿:牛娃哥,油饼给我哥了吗?

  娃:给了。霞儿,你看,公路上过班车了,快去卖核桃。

  儿:呀!就是,陈爷,我去了。

  爷:去吧,小心些。

  儿:知道了。(下)

  娃:陈爷,高支书说请你上去一趟,有事要说呢。

  爷:哼!他明娃架子大的很,有事说你叫他下来,我也正要找他呢。

  娃:我的爷,不是他架子大,狗屁昨天在半山上打炮眼,不小心把腿摔下了。如今骂人还中,路,他狗日的是一步也走不了啦,腿肿的水桶

    似的,今天上工地还是让人把他背上去的。

  爷:呵,摔下了,重不重,腿折了没有?

  娃:摔得怕有些重呢,不过腿他自己摸着说骨头没折。

  爷:他懂个屁!骨头折没折是自己能摸出来的吗?我把你这些二球娃,腿折了不治是一辈子的事呢。走,走,咱快上去看看。

  娃:走。

  爷:等一下,我拿上些药材。

    [陈爷进屋拿个包袱上

  爷:快走。老三家的,看着生意!

    [三嫂在屋里应了一声。陈爷与牛娃下。场上只剩下假寐的局长,他睁开眼,四下看看,想些什么,又仿佛要忘掉什么。心神不定。三嫂

    心事重重上。心事重重的下看得出她内心在剧烈斗争着。山上打炮眼的声音一声重似一声,清脆响亮,贯穿全场。霞儿挎篮子上。局长

    招呼她。

  长:小姑娘,小姑娘来来,到这里来坐坐,我问你一点事。

  儿:啥事?你问吧。(坐下)

  长:小姑娘你多大了,姓什么呀?

  儿:快十五了,姓高。

  长:呵!好,高家在陈家洼有十好几户吧?也算个大户呢。

  儿:(点头)嗯。

  长:有个饲养员叫高老大,你知道吗?

  儿:(想一想)饲养员?你问的怕是我祖爷爷吧,早殁了,我都没啥印象。

  长:对,对,你还太小。那,有个叫高四的人你认识不?他也死了吗?

  儿:那是我四伯,可身体健旺呢,前几年带着三个儿子出去搞运输,早发财了,是我们村有名的富裕户呢。

  长:呵!对,他岁数比我大一些。精明人呵,眼下正是他这样的人得志的时候。想得到,想得到。这样的人用你们乡下人的话来说,是锅里

    的葱花,总在上面飘着。那,有个大队长,叫陈家旺的,他现在怎么样?

  儿:那是我们后来的村长,也殁了,有四年了,追悼会开的可隆重了,县里、乡上都来人了,村里人都哭他呢。

  长:你搞错了吧?我说的是从前的生产队大队长,不是别人。

  儿:没错,我们村就百十户人家,谁不知道谁呢。

  长:他死了还有人哭?开追悼会?村里人不是都不喜欢他吗?当年他搞女人在你们县都有名气,嘴馋、贪小便宜,他这样------

  儿:那一年我们这里发大水,村长把自己家搁下不管,先把五保户陈奶奶背出来,又救了七八个人,后来力气尽了被洪水卷走淹死了,村长

    是烈士呢。出丧的那天村里人流的眼泪能下一场雨呢。

  长:呵!真想不到,变化太大了。

  儿:叔叔,你怎么对我们陈家洼这么熟?

  长:很早以前,我在陈家洼呆过一段时间。

  儿:呀!那老一辈人有不少肯定你都认识,你咋不去看看呢?

  长:我在陈家洼没朋友。(静场。局长见霞儿欲走)哎!你别走,我问你,你们村这条路修了有多长时间了?

  儿:快两年了。

  长:是那里给拨的钱?

  儿:主要是我们村上自己集资出劳力修的,县上、乡上都答应了给钱,就是还没拿来。

  长:你们村那么穷,急着修条路干什么?

  儿:叔叔你不知道,过去我们陈家洼村那里啥也不长,一年打下些粮食刚够吃,要条路是没啥用。多亏后来有个公社刘书记,请来专家教我们

    种核桃树,如今核桃丰收了,村里人收入高了,能吃饱肚子了,可核桃得背出来才能卖,费工又费时,所以,我哥说了,为了咱陈家洼子

    子孙孙幸福,这条路咋也得修出来。

  长:那,你哥是什么人?

  儿:我哥叫高永明,是陈家洼的村支书,这条路就是他带人修的。

  长:那,村里人都心甘情愿的支持他吗?

  儿:骂得可凶了,为这条路我哥可得罪了不少人,可我哥说了,只要为大家谋利呢,眼下要骂骂去。

  长:那他自己图个啥?

  儿:我哥说图个想头呢,我哥这意思是说,人活着要有理想,有报负呢。

  长:(喃喃)理想、报负,在这个时代,这些名词私下里谁会去认真?这都是些被这个时代远远的抛到后面的东西了。

    [隆隆的炮声。三嫂拿个小包上,向霞儿招手

  嫂:霞儿,过来,过来。

  儿:三嫂,你这是干啥去?

  嫂:好妹了,三嫂有个急事,一定要出一趟门,等一下你陈爷回来了,你给他说---呀!坏了,回来了。(急回屋)

  儿:三嫂子,说啥呢?

    [陈爷急冲冲上

  爷:霞儿,你三嫂呢?

  儿:在屋里头,刚进去。

  爷:(喊)老三家的,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呢。

    [三嫂上

  嫂:爸,啥事。

  爷:(有些不自在)我娃,咳,你听我说,咱陈家洼的人盼这条路盼了几十年了,呵!不是一辈子人的事,是关系子孙万代的大事情呢。咱个

    人的事算不了个啥,要奋斗就要有牺牲呢,明娃跟我说了,眼下咱修路遇上些麻烦,还要请你出山呢。没啥说的,我是个土改的老党员,

    你也是个共青团员,还是军属,这些事咱家要往前站呢。你放心去,有啥闲言碎语,老三回来了爸顶着呢。

  嫂:爸,你同意了?

  爷:娃,把这些钱带上,就坐上大客车去,事情急呢。

  嫂:呵!我收拾一下就去。

  爷:谈完了正事就回,多晚都回来,可不敢住下。

  嫂:记下了(急下)

  爷:这娃,急啥嘛。呵哟!上这一趟山,可把爷累麻了。

  儿:陈爷,来,我给你捶一下。

  爷:我娃乖,呵哟!轻些。

    [高老四一副生意人像气冲冲上

高老四:陈爷。

  爷:哟!这不是高老四嘛,你最近可不多见,一大早忙啥呢!

  儿:四伯。

高老四:嗯!我一个不生意人能忙个啥,人家都不让咱活了,咱能不回来吗?陈爷,你给我泡个碗子。

  儿:四伯你坐,一向没见,四伯好着呢吧?

高老四:好呢,不死就好呢,陈爷,抽烟,好的。

  爷:好好,倒底是有钱人的气像,你喝水。

  儿:四伯,我这里有核桃你吃不?

高老四:我娃乖,四伯不吃。娃,听说你考上县上中学了,还是全县第三名呢,是吧?

  儿:嗯。

高老四:我娃学习好,有志气,比你没出息的那三个哥哥强,以后缺钱了,有啥难处找四伯,四伯帮你。

  儿:嗯。

高老四:四伯也没啥给你的,这只钢笔拿去学习用。

  儿:呵,这么好的钢笔!谢谢四伯。

  爷:老四,水给你放这儿了。

高老四:嗯,以前没钱,四伯有那个心没那个力呢,现在四伯有钱,四伯高兴呢。

  儿:四伯,你喝水。

  爷:老四,你这一向没回来,忙啥呢?

高老四:做生意嘛,胡跑呢,霞儿,你哥呢?

  儿:我哥在工地上呢。

高老四:去,喊他来,就说四伯找他有话说呢。

  爷:老四,永明在山上忙的狠呢,你反正没事,上去找他一趟也费不了啥功夫。何苦叫他下来呢?

高老四:我好坏也是个长辈,他就不该下来见我?他架子大的很呢。

  爷:不是啥架子,他那里情况特殊,你上去一看就知道了,再说,你也顺便看看咱村的路修的咋样了,有啥意见建议的也给永明说一说,

    当当参谋。

高老四:他娃日能的很,我能有啥意见。我看这破路,修不修没啥大不了的。那好,我先上去,茶给我留着。

  儿:四伯你走好。(高老四下)陈爷,我看我四伯脸色不好,该不是又找我哥吵架的吧?

  爷:由他去由他去,他心里有愧呢,吓不住你哥。娃,快晌午了,跟爷一起做饭吃。爷有好挂面呢。

  儿:爷我担心呢,不成我也……

  爷:不担心不担心,你哥比他强,走,给爷烧火去。

    [二人下。打炮眼声,秘书上

  书:局长,老周查出毛病来了,车马上就修好。

  长:嗯。

  书:局长你,身体不舒服?

  长:不,你坐,你坐(停顿)你跟我有三年了吧?

  书:两年零八个月。

  长:呵!你有理想吗?

  书:(一愣)理想?(苦笑)上大学的时候有,这些年婚姻、家庭、孩子、工作,嘿嘿!理想就像我少年时代吹过的笛子,现在挂在墙上,

    有时候看一看,实在是没心思吹了。

  长: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活得最轻松吗?没有原则的人!没有原则的人活得最轻松了。往事如烟,想想过去自己走过的路,

    真是 ---- 唉!所为何来,所为何来呵?

  书:(为刚才失言后悔)噢!局长这话太精辟了。事实上我只想干一些务实的具体工作,青年时代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太幼稚了。

  长:你现在也不大嘛。

  书:我都三十多了。不过跟着局长我还是学了不少东西。

  长:(对这样的淡话失去兴趣,闭眼)嗯。

    [高老四大骂上,陈爷与霞儿闻声赶出

高老四:你狗日的走着瞧!现在是翅膀硬了,用不着你四爸了,把球个支书多大个官儿?老子撒泡尿就能把你飘起来,把你日能的。

  爷:老四,你这是怎么了?

  儿:四伯。

高老四:陈爷,你不知道,明娃这狗日真的良心坏了。霞儿,你爸没的早,你妈拉扯你们兄妹不容易,你凭良心说,四伯对你一家咋样?

  儿:四伯对我一家恩情重呢,早些年没吃的了,四伯给背粮食,没穿的了四伯给脱衣裳,这我们一家心里都记着呢。

高老四:记着呢?四伯我瞎了眼养了你一窝狼娃子!

  儿:四伯!

  爷: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她一个娃娃家你冲她发啥火儿,这倒底是怎了么?

高老四:他娃要断我的活路了,我也不叫他好过,我老羊皮要换他羔子皮呢。

  儿:四伯,你先喝口水,消消气,我哥得罪你了,我给你陪不是。

  爷:老四,倒底咋回事儿嘛?

高老四:陈爷,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我带着三个儿子常年出去跑运输,家里就没劳力,今年村上集体卖核桃分的钱,他娃单把我家的扣下了。

    后来乡里卖来的平价化肥他娃又把我家的扣下了,还让人给我带话,以后村上发啥都没我家的,你说他娃毒不毒?我刚才找他说话,

    你猜他娃说啥。他说,四伯,你才只有三个儿子,将来死了棺材还有一个角角没人抬。你说这叫人话吗?

  爷:这娃脾气倔,说出话来顶死人呢。你是长辈,别和他一般见识。

高老四:他娃走着瞧,老子在县委里转一圈就把狗日的鸡毛帽子吹飞了,做不死他他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儿:四伯,你别生气,我哥胡说呢,我给你陪不是。

高老四:哼!

  爷:老四,按理说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嘴,不过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想说一说,明娃那话不对,可你那事,也不对。

高老四:我咋不对?我咋不对?

  爷:这修路是大事,村里人盼了几十年了,有劳力的一家出一口也是村民大会上定的,你也是举了手的,你咋好不来嘛,你过去好歹也是个

    村干部,是个党员 ----

高老四:他妈的村干部咋了,党员咋了?党员也要吃饭,党员也知道肉好吃,钱好花,这年月就是个人顾各人,高调调唱了几十年,弄下个啥?

    哄鬼呢。

  爷:老四,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过去也是教育人的人,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啥样子了?

高老四:我成了啥样子了?我高老四是啥人你也清楚,这年月谁也不傻,再想把我高老四当驴使,没门?不行,这事没完,他娃娃是没吃过饱

    饭没挨过饱打,哼!当年公社刘书记,刘蛮子狠不狠?老子照样把他弄倒挤走,他娃娃活了个狗大的岁数还敢给我使劲。我倒要看看。

 爷:高老四,你要这么说有啥劲你就使去,有啥风你就刮去,我老汉和明娃一起接着。

高老四:陈爷,你这是个啥话?

  爷:老四,你坐,咱们都年纪不小了,还能再活几天?有些事也该想想了。当年,你联合村里全体党员联名上告刘书记,我老汉也签名了,

    结果也把人家调走了,如今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核桃树,静下来自己想一想,心里也揪着疼呢。老四,当年咱们做的,那不叫个人干的事

    儿呀。

高老四:陈爷,你咋说胡话了,当年那刘蛮子是动了公愤的。他走了全村人放了炮的,你咋个忘了?

  爷:唉!你坐下听我说,人家刘书记,一个外地人,到咱这里来,主动到咱这全县有名的穷地方,一蹲就是三年,他图啥来?咱陈家洼自古

    就是种啥树都不长的地方。人家翻山越岭的请来专家,说咱这里适应长核桃村,又千辛万苦的弄来核桃苗,可咱村没几个人响应,又说

    什么桃三年,杏四年,想吃核桃十八年,还又听了陈阴阳的话,说种核桃不吉利,种树的人吃不到果,跟人家处处作对,后来又到处告

    状,硬是把人家给挤跑了。可你看,八年一过核桃满山,咱陈家洼的人第一次卖了核桃平均一个人就卖了两百多元,你当了多年会计,

    过去咱陈家洼一年下来一户挣二十块的有没有?要说刘书记当年的手段是狠了点,罚粮食、扒房子、游街,可那也是让咱这些眼皮子浅

    的山里人逼的!要不咋会保住这一山的核桃树林?咱陈家洼的人还不是守着几亩旱地靠天吃饭?再说人家刘书记到咱村三年,吃啥来、

    喝啥来?连个笑脸都见不着,上山开荒连腿都摔坏了,这样的干部如今那里找?咱还把人家给告走了,现在晚上静了,我就想,也不知

    如今这好人在那里。要是见了,也该说一声,刘书记,你别见怪。如今我们陈家洼人见了你的好处了,感你的恩呢,想给你说声对不住

    呢。老四呵老四,过去告走了刘书记是咱山里人的丑事呢。你怎么如今还当功劳夸呢,呵?

  书:你说的这位刘书记,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爷摇头

  书:多好的文学题材呵。

  儿:去年,我们村里人集资,在那座山上给刘书记立了个碑呢。就在那儿。

高老四:呵!远远望见那么大块碑,原来是给刘蛮子立的吗?

  书:碑上写些什么?

   [局长从躺椅上立起,忘记了手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长:就是那块碑吗?(霞儿点头,局长对秘书说)来,扶我上去看看!

  爷:哎,同志,从这里正面上不去,要从后面,我们村的小路上一步步慢慢上才行,远呢。

  长:呵!呵!那碑上写些什么?

高老四:大话套话还能有啥。

  爷:正面是功德碑三个字,背面是村里小学教师写的,一笔好字,写的好!霞儿,你记得吗?

  儿:记着呢。(念)陈家洼村,四面环山,与世隔绝,村民赤贫,自古靠天吃饭,丰年尚可半饱,荒年饥寒交迫。全村绝无小康之家,温饱之

    门。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一年,共产党员刘义来此,率村民奋战三年,开荒地四百亩,种核桃树一千六百余株。八年,核桃丰收,全村首次

    人均收入二百一十四元,脱贫有望,饮水思源,村民感谢共产党,感谢刘书记,特立此碑为念。铭曰……

  爷:这我也记着呢。

陈爷、霞儿:美哉刘义,受命于党,沐风栉雨,披胆沥肠,铭刻于石,永世勿忘!

    [远山隆隆的炮声。局长挣开秘书,对着后面山上石碑走上几步,跪倒,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音乐起。炮声一直响到幕落。

                       

 

 

--- 全剧完

                                   

199611.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