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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

发布时间:2012年06月19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第十五集

 

1(外景、日)

早晨、陕西境内官道上,吴勇一行人蜿蜒前行,这里已经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吴勇好奇地左右看着对身边的马五道:“唐宋时的史书上还说天下之富、无过于陇右,相传宋末时宋将吴璘、吴玠兄弟在甘肃和金人作战,引起森林大火,大火烧了整整三个月才熄灭,可见当时这里还是森林茂密,现在一看、山川如此干涸,这儿的百姓、真是生存不易呀,”

马五道:“这里还算好的呢,在卑职的家乡、情况比这还差,水地只有有钱人家才有,穷人多半都是这样的坡地,雨水好的时候能打上百斤麦子,雨水不好的时候连下的种子都收不回,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是靠洋芋活的。”

吴勇点点头:“这样穷困的地方,地方官员再不体恤老百姓,可真没老百姓的活路了。”马五一头和吴勇说着话、一头机警地四下观看着。

 

2(外景、日)

此时的官道在沟坎里穿行,长武到泾何这一段是典型的水土流失较重的地区,春秋发的洪水在干旱的黄土地上冲出一条条巨沟,吴勇他们的骡车就在这样的大沟里行驶着。

车到一片开阔一点的地方,一声锣响,七八条身穿黑衣、执刀拿杖的汉子冲了出来拦住了去路,为首一条十分凶悍的大汉腰里斜插着一把马刀、把手一推:“站住,我是一只虎,懂事的快把钱交出来,虎爷只要钱、不要命。”

车夫哎哟一声、两手抱头蹲在地上。马五跳下马来、走到车前,一拱手道:“这位就是一只虎、虎爷吗?久仰、久仰。”

边上一个瘦汉子正是昨晚上的贼人,他指着马五对一只虎道:“虎爷,昨天晚上就是他坏了我们的好事,还、还抢了我们的银子呢。”

马五笑道:“呵,昨天晚上这两位朋友用下三滥的江湖手段、想用迷香熏倒我们东家,在下不知道他们是虎爷的人、小小的教训了他们一下,多有得罪。银子在这儿,还给二位。”扔出银包“还有这迷香壶,也还给你们吧。”铜壶扔出、没等那瘦汉子接,一只虎马刀出手、凌空一刀将那铜壶劈成两半。

马五一声喝彩:“好刀法。”

一只虎收起刀对马五道:“这两个家伙不是我的人,虎爷抢人就是明抢,从来不用下三滥的手段,看样子你也是会两下子的,来吧、和虎爷过过手。”

马五:“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一个外乡人、怎敢跟虎爷过手?”

一只虎:“少废话,来吧。”

马五:“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请虎爷吩咐,如果在下侥幸赢了虎爷一招半式的话,虎爷是不是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一只虎是个浑人:“不行!眼下有钱人太少了,赢了我放你过去行,他们几个不行,我一个人打不过你、我们一涌而上你总不行了吧,是不是弟兄们?”一只虎回身笑道,众汉子也是一阵狂笑。一只虎抽出马刀来:“来吧。”正说着、一声枪响,将一只虎的马刀打断。

吴勇在马上、用溥伦送的手枪指着一只虎道:“打输打赢你都要抢那还打什么?快给我走开,我们还赶路呢。”

一只虎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盯着断刀发愣,吴勇冲他脚下又打一枪,喝道:“再不走,下一枪就打脑袋了。”

众土匪愣愣地退到道边空地上,吴勇招呼马五:“老马,咱们走!”

马五跳上马、两人押着骡车扬长而去。

 

3(外景、日)

骡车又前行了一段,周巧云掀开车帘道:“你们两都没事吧?”吴勇和马五回头笑笑,吴勇:“没事。”

敏儿伸出头来:“吴叔叔,还是你的枪厉害,一枪就把那个坏蛋的刀打断了,你把那只枪给了我吧,有了它我和娘就再也不用受坏人的气了。”

吴勇道:“不行,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4(外景、日)

吴勇和马五骑马并肩而行,吴勇满心喜欢的看着手里的枪:“这玩意儿、多精致,一枪就解决,什么时代了、还要动手。老马,这枪给你,你以后当了捕快头儿、用的着。”

马五笑道:“大人自己留着吧,走的时候董军门专门给了我一把,我有。”

吴勇不解地:“既然你有枪还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马五:“大人,恕卑职直言,刚才开枪可不是好主意。”

吴勇:“为什么?”

马五:“方才卑职见了,那一只虎用刀时脚下没根,看来武艺不精。不管他怎么说、卑职几个回合就能把他抓住,抓住了他、他手下的人敢不让路吗?再把一只虎带出个几里路放了,就不会有事了。”

吴勇:“可用枪又有什么不好呢?”

马五:“大人想呵,在这西北地方、人这么穷,一只枪可比一对手镯值钱多了,这些西北道上的贼匪们都是通的,大人在这里用了枪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咱们前头去,咱们不是自找麻烦吗?”

吴勇:“可我要是不用枪,闯过了这里、他们前面也一样知道消息呀。”

马五:“大人说的不错,可他们不知道咱们有枪啊。”

吴勇:“对,我们可以把枪留到关键时刻再用,是这个意思吧?”

马五:“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卑职最担心的是,既然他们知道我们手里有枪,下次就不会这么傻、冲到路上来劫道了,咱们的麻烦也就大啦。”

吴勇马上醒悟过来:“哎呀,对、对,这我怎么没想到,坏了、坏了,老马,眼下咱们怎么办?”

马五:“大人不必过于担心,咱们明天就进入泾河地界了,那儿可就是大人的管辖地了。”

 

5(内景、夜)

夜晚、客栈里周巧云的房内,敏儿坐在炕上写大字,周巧云坐在一旁作针线,吴勇坐在桌边椅子上喝茶。

周巧云:“大哥,明天就要到泾河县了?”

吴勇:“是啊,你和敏儿终于要回家了,可喜可贺呀。”

周巧云:“不知怎么搞的?离家越近、我心里乱的越厉害,越走心里越害怕。”

吴勇:“怕什么呀?”

周巧云:“大哥不知道我走的时候的情形,唉,也不知道现在家里闹成啥严洋了?他二叔也不知回来了没有?”
   吴勇:“照你说的,他二叔是因为入了洋教让人追杀,如今朝廷又开始奉承洋人了,他自然可以回家了,各地的义和拳都让官府杀光了。”

周巧云:“那敢情好,我就怕有啥事一个人对付不了。”

吴勇:“没事,到了泾河、我让马五陪你回去,不会有事的。”

周巧云瞪大眼睛:“大哥,那你呢?”

吴勇:“我自然住在客栈里。”

敏儿:“不行、不行,吴叔叔,我要你住在我们家里。”

周巧云道:“大哥,家里房子那么多、你为什么要住在外面?”

吴勇:“我想,那儿毕竟是你前夫家,我住进去多有不便,对你也不好。”

周巧云:“对我有什么不好?”吴勇:‘会有闲话的。”周巧云:“我不怕,我又没做错什么、怕啥?就算没那层关系、大哥是我们娘儿俩的救命恩人,主在家里理所应当。”

吴勇笑道;“行、行,就听你的,住在你家里,行了吧。”

敏儿欢呼、周巧云:“这还差不多,你一个男人家、到了家门口了还住在客栈里,吃个饭、洗个衣服多有不便。”

吴勇正色道:“不过我们只能住一天,第二天就走。再者、你和敏儿都记住,不要向外人提起我们的身份。”

周巧云:“那为什么?”

吴勇:“泾河县是我平凉府管辖的县治,知府大人就这么来了,应酬还少得了呀,再说、你说的县令是那种人,我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见面了。”

周巧云担心地:“哎哟,大哥、你要是走了,知县又派人来抓我怎么办?”

吴勇:“他不会啦。要是还揪住你不放,你也沉住气,告诉他派来的人、请知县自己来一趟。”

周巧云:“哎哟,我们一个小户人家的怎么敢请知县老爷来,不行、不行。”

吴勇笑道:“你怎么又忘了,如今你可是二品诰命夫人,怎么算小门小户呢?把知县请来,记住、你是诰命夫人,如今除了给皇太后和长辈、王公大臣,在甘肃这个地方,你就不用给任何人下跪了。知县来了、你就把封你做诰命夫人的那道圣旨请出来给他看,他看了谕旨、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不会再为难你了。”

周巧云:“那、那他要是不信怎么办?”

吴勇:“谁有几个脑袋敢伪造黄封谕旨?”

周巧云:“那、那要是这样了,他还要抓我呢?”

吴勇:“那他一定是疯了,你就放心吧,大清朝的官傻子有、疯子不会有的,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吴勇走出房门、敏儿喊道:“吴叔叔再见。”灯下、周巧云一张不安的脸。

 

6(外景、日)

第二天早晨、骡车还是在洪水冲出的干沟里前行,马五对吴勇说:“大人,咱们现在已经在泾河县内了,是你的治县了。”

吴勇:“今天能赶到县城吗?”马五:“到了,还有不到五十里的路。”

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呼哨着从他们头上划过。两人勒马看时、山坡上站着十多个土匪,五六个人端着枪瞄准他们,马五低声道:“坏了。”

 

7(外景、日)

一个很壮实的汉子走过来:“二位别乱动,枪子儿可不长眼睛!”看着吴勇道:“这位爷,我知道你身上有枝枪,交出来吧。”吴勇没动、那人过来从他腰里摸出手枪,爱惜地看了看,指住他们俩:“下马、快下马!”

马五一边下马一边低声说:“大人,我先走,你跟他们去、我回头就到。”两人下马,那壮实汉子走到马五身边、抬手要搜马五、被马五手一转下了他的枪,马五一手捏着他的手、一手恰着他的脖子,把壮实汉子挡在自己身前、紧贴着山脊大声喊道:“别开枪!”所有的土匪们都不敢再放枪,马五扯着那土匪往后退了几步、抱着他滚下山坡去,这几下电光雷闪、迅雷不及掩耳。等土匪们反应过来追上前去,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时,土匪二家的、前义和团大师兄白狼一脸阴鸷地走过来,一个小土匪道:“二当家的,那小子抱着候三儿钻了山了。”二当家的不说话,往山坡下看看、再掀开车帘看看车里惊恐万状的周巧云母子,显然他已经不认识周巧云了、他放下车帘一摆手:“我们走。”

 

8(外景、日)

一行土匪押着骡车、牵着马,往云顶山寨走去,马上吴勇双手反绑、头戴面罩,前面是两山夹一沟,沿着一条长长的坡道走进去,越走越险要、越走越道越细,尽头就是云顶山瘸狼的山寨。

进了山寨,白狼吩咐道:“把他们分头关好、把东西搬过来。”土匪们答应着,白狼向正房走去。

 

9(内景、日)

白狼进了正房大堂里、招呼坐在椅子上的瘸狼:“大哥,我回来了。”

瘸狼:“老二辛苦了,活干的怎么样?”

白狼:“人和东西都带回来了,还算顺利。”

瘸狼:“枪呢,让我看看那支枪。”

白狼沮丧地:“嗨,别提了,枪是候三儿拿的,一个不小心、让那个会点武功的小子抱住滚到山地下去了,我一看也没法追、就没让追,东西都带回来了。”

瘸狼遗憾地道:“我倒不在乎什么东西,就是听说那个客人带了枝短枪觉得稀罕,满平凉就是平凉府的守备手里才有一个那玩艺儿,唉,没弄到可惜了。”

白狼:“大哥、没事儿,能拿这玩意儿走路的人行礼里银子还会少吗?再说、他人在咱们手里,咱不会让他们带着枪来换人。”

瘸狼高兴起来:“老二,你这话有道理,咱们就这么办。”

 

10(外景、夜)

夜晚、云顶山寨附近一个山坡下背阴处,土匪候三儿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躺在土堆上,嘴里塞了块布、无奈地瞪着眼睛看着马五。

马五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馍、狼吞虎咽地吃了,有拿出皮口袋喝了几口水、喝完扎好。从腰间拔出两支枪来检查一番,子弹上堂、合上保险插回腰里,候三儿望着他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马五把一切都准备好,装束了一下身上、拍一拍土,对候三儿说:“好了,我现在要去救人了,我想我现在要问问你山寨里的情况,你肯定说:‘要命有一条、出卖朋友不行,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对不对?”候三儿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马五道;“既然知道让你说话你也就这几句屁话,那我就不让你说了。其实、我倒真想拿这把小刀慢慢的伏侍你、也不怕你不说,不过、我又没时间了,这样吧,我只给你说一次、听着,你要是想告诉我山寨里的情况就点头。”

候三儿拼命摇头,马五打了他一个嘴巴:“听我说完再摇!你要是不说呢、也由你,我就把你这样放进一个山洞里去,我看这地方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人来,倒是个埋人的好地方,你在这儿躺上个七八天呢也就死了、一点不受罪,好不好?”

候三儿面露恐惧之色,马五说:“想好了吗?点头是说、摇头是不说,抓紧点、我还有事要办呢。”候三儿拼命点头。马五:“你这是要说、对不对?这就对了,好汉子不吃眼前亏,小子、我可先告诉你,别胡说,说完了我还把你放在这儿,我要是能好好的回来就放你,回不来、你小子就自生自灭吧。说、山寨在哪儿?寨主是谁?给我画个山寨的图,把活干细一点儿,为我着想就是为你着想,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啦。”

 

11(内景、日)

山寨的土牢房,一间土房分出半间装上木栅栏。牢房里有一张条凳和一个破桌子,墙角处堆着一些麦草,吴勇坐在条凳上闭目养神。

外间门一响、吴勇睁眼一看,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形象奇特的老人,他花白头发花白胡子、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可身上居然穿着一件脏的不象样子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一根不太粗的麻绳、象征性的捆住两个手的腕子。老人进来,端着一个碗、碗里头有两个杂面馍。

老人把碗放下招呼道:“这位先生,来吃饭吧。”

吴勇大为惊奇、走过来道:“你、你是浙江人吧?”

老头也惊奇地看着他:“怎么?你也是?哎呀呀、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居然会碰到老乡,不易、不易呀。”

吴勇问道:“你贵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头:“我姓苟,是两个月前途径此地回老家、被他们掳上山的,抢了我攒了两年的银子,还要让我给他们做师爷、写个绑票信什么的,老夫精通大清国律法,这等胁从为匪的事怎么能干?要知道按大清律法,抢劫、绑票杀人无论主犯从犯,那是一律要斩立决的。他们见我坚决不从,也不肯放我走、就让我这么呆着,也不关我,可我一想、如果那一天官军攻破了山寨,那不就是玉石俱焚吗?所以我自己给自己加上了条麻绳,就是被官府抓去、我也是被土匪扣押的人质。对不对?”

吴勇道:“我明白了,你是个绍兴师爷?”

苟老头:“不错,这正是我绍兴的特产,敢问先生是?”

吴勇含糊地:“我?我是来甘肃做生意的生意人。”

苟实业端详着他:“生意人?不象。”

吴勇:“怎么不象?就是个做生意的。”

苟师爷摇摇头:“老头子干了二十年的刑房师爷,什么样的人站在跟前我都能认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你要是个生意人,把我这双眼珠儿扣出来当泡踩!”

吴勇饶有兴趣地:“这么自信?那你先说说为什么我不是生意人?”

苟师爷道:“唉,反正也没事,又好不容易见着个老乡,我给你说道说道。生意人有两种,一种是大生意人、一种是小生意人,相同的事、生意人做的都是有关银钱的事,所以说话都小心、不多张口,小生意人做生意,因为经常要求人、所以说话神态中总要带着几分讨好人的样子。大生意人嘛,财大气粗、又被自己小圈子里的人奉承贯了,说起话来总有几分傲气。但不管是大生意人还是小生意人,被土匪帮了票,这时候一定是心事忡忡、坐卧不宁,心里暗自算计要损失多少银子,越算越难受,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和别人谈天,对不对?”

吴勇:“有道理、有道理,苟师爷以前是在甘肃什么人手下做师爷的?”

苟师爷:“唉,君子扬人善而不扬人恶,不提也罢,总之是交友不合。做了两年做的我心惊肉跳,只好辞了幕不干,不想回家的路上又横遭劫难,时乎、命乎?”

吴勇:“听师爷说自己精通大清律法,又如此通晓人情,按理说是个好师爷,怎么会做不下去呢?”

苟师爷愤愤地:“我是精通大清律、通晓人情,可我偏偏遇上个不懂大清律、不管人情的官儿,那又有什么办法?我这个东翁呵,胆子大的吓人,什么法都敢犯,只要给银子、死囚都能放走,做了两年师爷,害得我心惊肉跳了两年。暗地里算算,再不走、老命都该丢在这儿了。唉,人常说,身在公门好修行,可是要是遇上一个赃官,你再有点天良未泯,你说这个师爷如何做法?明明知道这个人是冤枉的,却要公文周密、弄他个死罪。那个人是有罪的,却又要为他开脱。唉,日夜颠倒之时你在那儿想做个好人、你就是大家公认的坏人,对吧?”

吴勇:“这倒也是,都是黑的就你白,那就谁看你都不顺眼。”

苟师爷点头道:“可不是,大老爷说的极是。”

吴勇大吃一惊:“等一下,你叫我什么?”

苟师爷肯定地:“我叫你大老爷,难道错了吗?”

吴勇笑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大老爷?”

苟师爷:“你相貌堂堂、双眼有神,举止沉着自定、说起话来不怒自威,显然是做官的。可又天性随和、言谈之间颇有正义感,自然是读书人出身考中了进士做的官,年龄又不大,可见做官的时间不长、官也不大,那么不叫你大老爷、又叫什么?以老头子的眼光、你是做了三年小县知县,如今调剂了个大的州县做县令去的,对吧?你肯定是个官儿!”

 

12(内景、夜)

山寨大堂,灯下、巨大的桌子上一字摆开吴勇和周巧云的一些东西,有首饰、银票、皇封诰命的谕旨、一套五品官的补服和帽子、一张朝廷吏部下达的任命职官的官引文书。瘸狼、白狼、刘云山三个人看着这些东西,都有些紧张。

瘸狼:“坏了、坏了,咱们把朝廷刚任命的平凉知府给抓来了,这下可坏了。”

白狼再拿起公文看:“大哥,这会不会是假的?”

瘸狼指一指公文上的吏部关防大印:“这种东西怎么假得了?你看看这关防大印、再看看这纸的质地,错不了。再看看这些衣物、首饰,能是平常人有的吗?”

刘云山年轻不懂:“大哥,这有什么害怕的?”

瘸狼:“老弟,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朝廷任命的命官于上任途中、在自己治下失踪,不出两天、就会传到巡抚总督的耳朵里,这种事怎么能瞒得过朝廷,上面知道了、必然会层层严查。别看那些官们平时贪污腐败,这种时候一个个可都不会含糊,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咱们头上。那时侯,大敌压境、两省会剿,天下之大、怕也没有什么地方让咱们躲了。”

白狼目露凶光:“既然是这样,那大哥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几个人通通杀了、东西毁了,看他们怎么查!”

刘云山:“对,反正现在弟兄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们,毁尸灭迹、看他们怎么查!”

瘸狼坐在椅子上叹口气:“你们当我没想过呵?不行呀,老二抓人的时候跑了一个!” 白狼和刘云山面面相觑。

白狼:“唉,我怎么知道是这档子事呀,这个沟官也不是东西,知府上任就知府上任呗,还装成这个样子,他脸上又没刻字,我怎么知道?大哥,你说如今咱们怎么办?”

瘸狼边想边说:“不要急、不要急,咱这云顶山寨经营成如今这个样子可不容易,我看呀,咱们先见见他、透透他的底儿,要是个好说话的、认得银子的,咱们多说说好话,豁出去陪上几千两银子,好好送他走。要是个油盐不进、不好说话的,那也说不得、只好杀了他。弟兄们把钱一分、各自东西吧。”

白狼和刘云山也一时默然,白狼翻看皇封诰命的谕旨对刘云山道:“这个诰命夫人年纪可不大,你看圣旨上说她是泾河县人氏,本县有个叫刘周氏的诰命夫人吗?”

刘云山吃惊地问道:“这女的多大?”

白狼:“二十岁出头、还带着个孩子。”

刘云山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却又怀疑:“不会是她吧?我去看看、人关在哪儿了?”白狼道:“女的和孩子在小跨院里。”刘云山大步跑出。

 

13(内景、日)

山寨关押吴勇处,苟师爷坐在木栅栏外面正在给吴勇细细分说山寨里的人:“大寨主人称瘸狼,在陇东一带为匪多年,闯下若大名气。这个人高深莫测、极有心计,可做事公道、从不滥杀,也不抢穷人,所以这一带老百姓对他竟然是好感多于恶感。我估计这人早年必有过一段不寻常的经历,经过一次绝大伤心事后做了土匪,一身的武艺更是出神入化,我曾见他无意中露了一手,的确高明。”

吴勇问道:“那他真名叫什么?”

苟师爷:“做土匪的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啦,大老爷怎么糊涂了?”

吴勇:“对、对,不过、苟师爷,不管我是不是大老爷、这个称呼都先收起来,出去以后再说,现在、你叫我吴先生就行了。好了、请苟师爷接着说吧。”

苟师爷:“是,二寨主人称白狼,此人为人阴鸷、心恨手毒,做事从不给人留余地,必然要置人于死地。但是很讲义气,懂事非、也算不坏。三寨主嘛、人称花脸狼,好象是个富家子弟出身,现在做了土匪、有些自暴自弃,因为胆子小、所以说话爱大声,喜欢吓唬人。这人年龄还小、人还不定性,他呀、做人没个主意,做事也没个主意,以后变好变坏还不一定呢。唉,年轻人欲望太多、怕不是好事。”

吴勇:“这山寨里一共有多少人?”

苟师爷:“听说原先只有瘸狼带着十几个人在这里,后来百狼来的时候也带了几个人,就是这几个月、呼啦啦来了不少人,如今足有一百多人了。我看那些人、多半都是实实在在的庄稼人,不懂得国法无情,为了几顿饱饭、听了奸人的哄骗,以为做土匪没什么大不了,哪知道大清律上这都是杀头的罪名呵。”

吴勇:“这几个月为什么会一下子有那么多人来当土匪?”

苟师爷:“唉,先生是不知道呵,自三月以来、陇东滴雨未下,十成的土地中倒有八成下不了种,眼见得灾像已成,地方官吏又不及时安抚,当地有句土话;肚里没粮心里发慌呀,老百姓心里恐慌,故而铤而走险、也是万不得已之举呀。”

吴勇:“师爷精通大清律法,这些土匪要是交给师爷处置,师爷会怎么办?”

苟师爷掳着胡须道:“三个寨主嘛,不管什么缘故、一个斩字是逃不了的。剩下的人嘛,倒要仔细甄别一番了,有的是多年的土匪、一贯不法之徒,那依照大清律、自然也难逃一死,可有些是安善良民百姓,只因饥荒灾年厉害、受人裹胁做了土匪的,就要区别对待了。”

吴勇逗他:“可大清律上不是说首凶胁从都要杀头吗?”

苟师爷:“唉,先生差矣,古代先贤说、王道无非人情,不教而诛谓之虐,地方牧民之官首先没有维护好老百姓、使他们失于冻饿,是官府不好在先,逼的百姓无奈做了土匪又不加体恤、一味滥杀,自古激成民变、百姓揭竿而起者,就是这个缘故,当政者不可不谨慎。”

吴勇拍拍他的肩:“师爷说的不错,等咱们从这儿出去了,你跟我走、给我荡事业怎么样?”

苟师爷喜道:“好呵,自从见到先生就觉得投缘,给先生做师爷恐怕不会太让人担惊受怕。”

吴勇:“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师爷。”

苟师爷:“东翁,我这里先有礼了。”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14(内景、夜)

云顶山寨关押周巧云和敏儿处,小跨院中最里边一间小屋,屋里有一个土炕,周巧云和敏儿在炕上坐着、心里七上八下。

刘云山推门进来:“嫂子、敏儿,果然是你们!”

敏儿大叫一声:“二叔!”扑到他的怀里,周巧云也惊喜万分:“二弟,你怎么在这里?”

刘云山:“嫂子,我听说你和敏儿被刘庸之和那狗知县逼得远走他乡,心里真是……,这回可好了,总算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回来就好呵,这个臭小子、好象长高了,来、让二叔亲一下,真乖。”

周巧云:“二弟,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刘云山:“哎呀,嫂子,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嫁给那个姓吴的官儿了?”

周巧云摇头道:“他是我和敏儿的救命恩人。”

刘云山:“那、那道皇封诰命是怎么回事?”

周巧云:“二叔,这就说来话长了。”敏儿:“是娘救了皇太后的命、皇太后给的。”

刘云山:“真的?嫂子,你们还见着皇太后了?”

周巧云急了:“二叔,你先坐下,我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刘云山:“当时被人追的那么急,我和乔神父跑到这儿来让人给抓上了山,后来、乔神父走了,我想、反正也没地方好去,就在这儿呆着吧,反正官府也不能上这儿来抓我,好歹、这儿还有个吃饭的地方。”

周巧云听了这话、气的眼泪直流,站起来指着他道:“你、你是不是说,你做了土匪?说!是不是?”

刘云山不敢再看她、抱着敏儿道:“就算是吧,嫂子、你听我说,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没地方可去了……”

周巧云怒道:“难道当土匪就是个办法?你呀、你呀,这么大个人、你让人说你什么好!你说说、你哥不在了,敏儿又小,刘家只剩下你一个成年男人了,你又做了土匪。你说、你刘家的祖坟怎么办?留下那些家产给谁?呵,你想过没有?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呀?”说着悲从中来、痛哭起来。

 

15(外景、夜)

山寨后山、一个黑影迅捷地爬上来,左右看看、很快翻过院墙进入山寨,这人正是马五,他蹲在地上判断了一下方位,向关押吴勇的地方跑去。

 

16(内景、夜)

关押吴勇的牢房里,吴勇和苟师爷谈兴正浓,两个人已经在学术意义上进行律法讨论了。

苟师爷略带卖弄地:“这一条叫官吏因事受财,不枉法、按赃折半科罪。”

吴勇:“这一条律法我也明白,只是什么叫按赃折半科罪我还搞不明白。”

苟师爷得意了:“难怪先生不清楚,就是有些人做了一辈子的官也是糊涂的。受赃枉法、与虽受赃不枉法,情形不同,前者罪重、后者罪轻,如依刑律,受赃枉法、得赃八十两以上者绞监候,按照赃折计算;不枉法受赃、应该满一百六十两才以绞刑。”

吴勇:“呵,是这个缘故呵。”苟师爷:“其实这中间……”一块石头打进牢房,吴勇抬头看时、马五在窗子上露了一下脸,摆摆手走了。

苟师爷:“看来救大老爷的人来了。”

17(内景、夜)

山寨大堂、三头狼聚在一起,听刘云山讲他嫂子和吴勇的奇遇,听的瘸狼和百狼都张大口。

瘸狼半晌才道:“真像是听神话呢,没想到你嫂子和侄儿有这样的奇遇!不过,你嫂子那个人性格刚毅,一件事一旦认定极有主意、还有担待,见过一面、印象很深那。”

白狼道:“听老三这么一说,这个吴大人不但是个货真价实的官儿,还深得朝廷的宠爱,咱们这个祸真是闯大了。”

瘸狼:“是闯大了,不但是个官、还是个清官,这就难办了。”

 

18(内景、夜)

忽然外面火光冲天,一个小土匪跑上来:“大当家的,不好了、马厩着火了!”

刘云山急了:“快、快叫人去救。”

瘸狼一摆手:“慢,多派几个人把牢房看紧了。这火是人放的,这火告诉咱们,是那个跑了的军官到山寨了,来的好快呀!”

 

19(内景、夜)

山寨大堂、夜烛通明,两个小土匪押着吴勇过来,瘸狼带着白狼和刘云山衣冠整齐、在门口相迎。

瘸狼拱手道:“治下小民给知府大人请安。”吴勇一笑,瘸狼一摆手:“请进。”

三个人拥着吴勇走进大堂,堂上正中已摆好一桌酒菜,瘸狼道:“知府大人光临山寨,令我山寨增色不少,特设薄酒一桌,为知府大人洗尘,大人请上座。”

吴勇也不说话、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三人相视一笑、也赶快坐好。

瘸狼倒满了酒、端起了酒杯:“小儿辈们无能,不知是知府大人微服上任,冒犯了大人虎威,还请大人赎罪。这杯酒、算是草民们给大人压惊赔罪。”

吴勇不端酒、示意他先坐下:“你这位大当家的、怎么称呼?”

瘸狼道:“大人叫我瘸狼好了。”

吴勇看着白狼问道:“那你呢、怎么称呼?”

白狼:“请大人叫我白狼。”

吴勇看看刘云山:“那你一定是花脸狼喽?”刘云山点一点头,因为周巧云的缘故,他对吴勇有些不友好。

吴勇问瘸狼;‘和我一起来的女眷在什么地方?”

刘云山道:“这不用你操心,她们自有我来照顾。”

瘸狼:“老三、怎么这么和大人说话!”回头对吴勇道:“那女人是老三的嫂子,孩子是老三嫡亲的侄儿,不会有问题、请大人放心。”

吴勇惊讶地:“你就是刘云山?”

刘云山:“是又怎么样?”

吴勇:“你嫂子一路上一直在为你担心,满心希望你能回去重振家业,你却跑到这里来了?”

刘云山没好气地;“这里有什么不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的是好兄弟、好朋友,呆在家里,不但要操心家业、还要时时受狗财主们的气,有什么好?”

瘸狼笑道:“这娃儿脾气大、还生着呢,大人休要见怪,喝酒吧。”

吴勇:“酒先不忙喝,我问你、既然把我搬上了山,这戏准备怎么收场呵?”

瘸狼道:“这也正是草民们为难的地方,不知该如何赔罪才能使大人息怒、原谅草民们的过错,来、喝着说,喝着说。”瘸狼劝酒、白狼布菜:“大人饿了吧,请先吃点东西。”

吴勇端起酒杯来、自顾自的喝了一杯,挟菜吃了几口道:“如今在这儿、我说了话你们肯听吗?”

瘸狼:“只要大人吩咐下来,草民们一定照办。”

吴勇:“那好呵,如今是大清国的一统天下,我身为朝廷命官、平凉知府,泾河县正是我所管辖的地方,照朝廷律法,这地方可不允许出现什么杀富济贫的山大王,诸位要是听我的话,明天召集众位兄弟,分了钱财、一把火烧了山寨,各自回家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我保证既往不咎、如何呵?”

一番话说的瘸狼白狼都变了脸,只有刘云山在一旁醋海兴波、一杯杯酒不停地灌下去。白狼道:“大人一句话,就让我们毁了巢穴、散伙回家,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白狼带着一丝狞笑道:“其实,我们也完全可以杀了你、悄悄一埋,谁知道?就算消息传出去了,等风声紧了再走也不迟呀。”瘸狼和白狼盯着吴勇看,吴勇正要说什么、外面“啪”的一枪大了进来,击中了酒杯。

马五在外头的声音:“你们敢动大人一根毫毛,我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屋里人呆了半晌、瘸狼笑道:“来、喝酒,边喝边说,大人的这个马五可真不给面子,偏偏把酒壶打碎了,拿酒来。”小土匪重拿一个酒杯,瘸狼又道:“方才说的都是笑话,大人、我只要你答应我,出了山寨就把我们忘了,以后不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明天一早立马送大人下山,怎么样?”

白狼:“自然,大人的一分厚礼也是少不了的。”

吴勇低头想了想、摇头道:“不行!”瘸狼、白狼一起变了脸:“为什么?”

吴勇:“我身为平凉知府,保一方平安是我的职责,如今还没到任就先答应一伙土匪不找他们的麻烦,那你们还真不如把我杀了呢。我想,上任之后、首先要操心的是陇东旱情,此事事关百姓生死、不能不先管,我只能答应你们不向上司衙门报告、我曾被你们掳上山过。至于以后、你们闹的府县不安,我派兵征剿、那就要看你们的命怎么样了。但无论如何、我决不徇私,话就这么多、都是实话,你们看着办吧。”

瘸狼一拍桌子:“好,只要大人不向上司衙门说这件事,别的、大人只管做好了。其实,如果大人一来什么条件都满口答应,我们倒不敢放大人走了。”

白狼:“正是,请大人干一杯,明天以后、个人祸富有命、各不相干。”

瘸狼:“对,大人,来、干了!”

 

20(内景、夜)

深夜、关押周巧云和敏儿的地方,刘云山喝的醉醺醺地闯了进来:“嫂子、嫂子。”敏儿:“娘,二叔喝醉了。”

周巧云忙站起来:“二叔、看看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刘云山:“没事儿,我没喝多少,只是心里烦、烦死了。”

周巧云:“二叔,你们把吴大人怎么样了?让他吃饭了吗?”

刘云山讪笑道:“吃,当然给他饭吃,总不能让他当个饿死鬼吧。”

周巧云急切地:“怎么?你们要杀他?”

刘云山盯着敲云道:“杀他怎么样?啊、你心疼了?”

敏儿打他:“二叔坏,吴叔叔是个好人、不许杀他!”

刘云山一把把敏儿推开:“走开!对、不错,他是个好人,官老爷嘛,谁不赶着奉承,咱如今是什么?是他妈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土匪。”

周巧云为他倒了杯水端过去:“二叔,别说话了,喝点水醒一醒酒吧。”

刘云山借机要抓周巧云的手、巧云连忙往后躲。刘云山:“嫂子、我没醉,真的没醉,嫂……不,巧、巧云,你不知道,我这里、我这心里,憋的难受呵,今天、我一定要说给你听一听。”

周巧云情知不妙、忙说:“二叔,时候不早了,今天你又喝成了这个样子,明天再说不行吗?看、你都吓着敏儿了。”

刘云山摇头拍炕道:“不、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说!巧、巧云,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实话对你说、你第一天进门儿起我就喜欢你,那一次、我忍不住抱了你,你还骂了我,骂得恨、骂得我又羞又臊,好几天都没敢进后院见你的面。”

周巧云诚恳地:“二叔,咱们可是有叔嫂名分的,你看孩子也在边上、你可不敢胡说呀。”

刘云山又气又恼道:“就他妈的这个叔嫂名分!谁规定的嫂子不能嫁给小叔子啦?何况你和我哥、只是名分上的夫妻,又没在一块睡过,那、不算!”

周巧云又羞又气:“刘云山,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刘云山目露凶光:“我就这么说话,谁敢把我怎么样?如今我是谁?是他妈的土匪!天老大、我老二!去他妈的礼法、去他妈的讲究!都不算!如今、在这儿,我、我刘云山的话才是规矩!周巧云、我告诉你,今天你能被掳上山,那、那就是咱们俩的缘分到了,你、你再别走了,就留在这山上、敏儿也留下,留在山上、嫁给我当老婆,我看谁敢拦我,住在山上、你也不用怕别人,对不对?巧云,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为我那个死鬼哥哥有什么好守的?来、来吧,今天、今天晚上,就是咱们的洞房花烛,我让你真正的做一回女人。”

刘云山说完猛地扑上去抓住巧云要动粗,巧云拼命挣扎:“刘云山、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这个畜生!”

敏儿也过来撕扯;“坏蛋、坏蛋!不许欺负我娘!”被刘云山一把推倒。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