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时 间：数十日后
［叙述者画外音：“父亲走了，父亲随胡宗南的军队退往四川，西康，成为蒋家王朝的最后一批殉葬品。父亲从来没见过我这个儿子。父亲
走后不久，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母亲生下了我。我一出生，就带来了不幸和灾难，因为难产，母亲在生下我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人世。而
生来孱弱的我，总是不停地在哭闹，而且拒绝吃任何母乳以外的东西，六十岁的奶奶抱着我走遍了方圆四十里以内的所有地方，恳求那些正
在哺乳期的妇女分给我一口奶。那一段时间，奶奶似乎也返老还童了，显示出惊人的体力和耐心。但奶奶知道，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焦
急之下，奶奶想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办法。”
［婴儿的啼哭声。抱着婴儿，边摇晃边哄……
娘：呵，呵，我娃不哭，呵，呵，我娃不哭呵，奶奶知道，我娃是个孝顺娃，知道娘死了，没人疼了，我娃是哭娘着哩，对不对?你娘好着哩，你
娘上天堂享福去了，再也不用跟上你那当官的爹担惊受怕了，再也不用为人世上的事操心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把你给奶奶丢下了，呵，我
娃不哭，没人疼了有奶奶呢，奶奶疼你着哩。咋，要吃奶呢，呵吃吃，好我的娃哩，奶奶老了呀，奶奶的奶再挤不出奶来了，好，叼上，叼上，
唉，奶奶的奶喂了你大伯，你爹、你三爸、你四爸，喂得太多了，奶奶的奶让那几个没良心的东西给吸干了呀。哎哟，你这个狼羔子，轻些，
别咬呀，奶奶疼呢（哭），呵，咬、咬吧，你这个狼娃子，鬼得很，哎哟，你个狼羔子，只要你娃平平安安长大，你把奶奶吃了都行呢。
［三爸急匆匆上
三 爸：嫂子，娃好着呢吧？
娘：好着呢。看，娃呀，三爷爷来了。
三 爸：呵。（擦汗）你这么急着带话叫我来，我以为娃出啥事了。
娘：他三爸，有个大事要你帮忙呢。
三 爸：嫂子你说。
娘：你收集下的那些偏方里头，又给人下奶的方子没有？
三 爸：有呢，灵得很，给谁要着呢？
娘：三弟，你看这娃哭得不吃别的东西，我总带着跟人要奶也不是个事，你赶紧去，把药下重些弄来。
三 爸：嫂子，给谁用呢？
娘：我，给我用。
三 爸：你，胡说哩，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不成，绝对不成。
娘：咋不成，前些年县城里不是还有一个五十八岁上养下娃的女人吗？
三 爸：那，那是极特殊的现象，女人五十绝经，生育能力都没有了，你六十岁的老太婆能把奶打下来，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娘：再不管笑话不笑话，如今事情到了这份上，要死马当活马医呢，你给我下药就对了。
三 爸：嫂子，这---
娘：我让你给我配药!听见没有?
三 爸：嫂子，就算能给你把奶打下来，你的身体能受了吗?
娘：唉，这会儿还能想这么多吗?这是我李家唯一的孙子，他死了，我还能活吗?你给我配!
三 爸：好，我配!(收光)
［叙述者：“在我成年以后，翻阅过许多医学资料，从来没有见到过六十岁的人还有哺乳能力的报告，但我实实在在是吃奶奶的奶长大的，
那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咸丝丝的、有一点苦。后来我想，那可能不是奶，那是奶奶的血和骨髓呵!
［追光下，抱着婴儿的娘
娘：呵，我的娃，慢些，慢些，有呢，多着呢，够你这个狼崽子吃的，哎哟，狼娃子，狼羔子呀‘
［光起，三爸上
三 爸：嫂子
娘：三弟，药配的好，嫂子的奶打下来了。
三 爸：嫂子，你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还有些腊肉，我给你拿补一补。
娘：好，唉，我活了六十了，早该死了，拿我一条老命换娃一条命，值呵！
三 爸：嫂子，有个好消息。
娘：啥好消息？
三 爸：今天县上工作的同志给我一封信，你猜是谁来的？
娘：谁？
三 爸：是水娃子!水娃子来信了。
娘：呵，在哪儿？在哪儿？三弟呀，念！快年！
［一束光下，出现解放军装束的李水德］
李水德：娘，三爸，你们好!很长时间没有和家里通音讯了，不知你们现在还好吗，大哥娶媳妇了没有?家中其它人都还好吗，十分想念。我现在一
切都很好，请勿挂念。前一向一直忙于行军打仗，没有时间写信，现在我已随西进兵团开赴新疆，解放新疆，路过甘肃的时候没能回家看
娘，心里很不安，娘，你身体还好吧，六十岁的人了，请多保重，目前全国已经基本解放，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日子已经到了，娘，等解
放新疆以后，全国就进入和平建设时期了。到 那时，我会经常回家来看你的，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又，今年家里做了酒柿子和柿饼吗，
真想吃上一口娘亲手做的酒柿子，儿，李水德。
［光收］
娘：完了？
三 爸：完了。
娘：这娃娃，这么长时间不写信，写上一封咋这么一点点。也不说结婚了没有，有娃了没。
三 爸：娃忙着打仗呢。
娘：再忙多写上几句能碍啥事。三弟，你把那信给我(闻)嗯，有味呢。
三 爸：啥味?
娘：我水娃子身上的味儿，我这几个儿子，身上的味都不一样，只有我做娘的能闻出来。三弟，你，麻烦你再念上一遍。
［三爸欲念，婴儿哭
娘：呵，把我土娃冷落了，土娃不高兴了，呵，不哭不哭，你三爸又不知道有个土娃嘛。
三 爸：嫂子，你叫他啥?
娘：土娃，李土娃。这娃的名字，你不是说他们四兄弟金木水火土缺土吗，我让他的下一代补上，补上一个土字，五行就全了，就聚起来再不
分散了，对不对?
三 爸：对，嫂子，对着呢。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