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时间:下午。
[李俊红提包骂着上,孙跃进哭丧着脸紧跟上。
孙跃进 俊红、俊红,你等一下、等一下,你听我说嘛。
李俊红 孙跃进,我告诉你,咱们两没啥好说的了,离婚!这回谁他妈不离谁是小娘养的!
孙跃进 俊红,你不要太激动嘛,抑制一下自己行不行?
李俊红 我抑制你娘个脚!看你这份儿德行,我当初瞎了眼了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还是当年我爸有眼力,戴眼镜儿的人,从历史上到现在,没
一个是好东西!
孙跃进 俊红,看在咱多年夫妻的份上,求你了,总该为孩子想一想嘛。
李俊红 孩子你甭管!跟着你这么个爹能学出什么好儿来?你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孙跃进 俊红,求你了……
[李大菊走上。
李大菊 二菊,做啥了啥,怎么又吵着呢?
李俊红 大姐,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可真命苦呀。我要和这个没良心的离婚!
李大菊 好,好,二菊,先不要激动,坐下,坐下慢慢说。
孙跃进 大姐,求你劝劝她。
李大菊 这是咋了啥?
孙跃进 大姐,我升官了。
李大菊 升官是好事可吵啥呢。你们两口子不是总想着升一下呢吗?
李俊红 他升了个屁官,整个儿一个看茅房的。那他妈也叫官?人家那是恶心你呢!
孙跃进 官虽然不理想,可也是真正的副县级呀。
李俊红 啐!臭美吧你,那样的官现如今一撮一簸箕!
李大菊 到底升了个啥官啥?
孙跃进 我调到她们群艺馆当副馆长了。
李大菊 那好呀,以后两口子一搭里上班下班,俊红有啥事找你就行了,多好的事情!
孙跃进 就是,就是。
李俊红 就是个屁!大姐你是不知道哇,我们群艺馆通共二十几个人,就有六个副馆长,他去了是第七个副馆长,你说说那叫个什么官!整个儿一个
养老院,看大门儿的负的责任都比他多,谁尿他呀。在文化处当个科长,还有点儿小权力,起码算个公务员呀,什么福利待遇、医疗补助、
工资什么的一分钱也不会少。我们群艺馆一大堆闲人,一到发工资就发愁。你说他去那儿不就是黄泉路上小跑——死路一条吗?最可气的是
为活动一个副县级,还花了我七八千块钱呢,今天请这个,明天给那个送红包,上蹿下跳好几个月,临完了弄这么个结果!不瞒大姐你说,
我死的心都有了,那七八千块钱可都是我给儿子存了准备上大学的钱呀。
孙跃进 我尽力了嘛,谁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李俊红 你尽力个屁!我还不知道你?啥能耐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吹!除了吹你还有什么本事呀?说什么你认识这个市长,那个书记,今天和这个喝酒,
明天和那个谈话,全他妈瞎编的,你连市长家的狗都不认识!大姐呀,你不知道,他,他孙跃进可真不是东西。那天回来喝得小脸通红,我
一问说是跟几个局长喝的酒,第二天我一打听,他拿瓶二锅头和他们处里头看大门儿的老头喝了大半夜!你说气人不气人?哎哟,一说起来就
气得我肝儿疼!
孙跃进 俊红,我改,一定改!
李俊红 改,狗能改得了吃屎!从小到大除了尿炕这毛病改了外你还改过什么呀!干活不好好干,一个大老爷们儿上班时间成天价乱蹿,给人家传闲话、
道是非,下了班还不乐意回家,一个人坐在冰棍摊上都能把自个儿喝醉了,你瞧你那点儿出息!你是寡妇睡觉——上边没人,寡妇死了儿——
这回彻底没指望了!离,王八羔子不离!
孙跃进 俊红,别,求你了!
李俊红 走开!看着你那张倒霉脸我就来气。
孙跃进 大姐,你劝一劝。
李大菊 小孙,你先回去,没事,让二菊在这儿蹲一会儿。(与孙跃进走到一旁)
孙跃进 大姐,我可全靠你了。
李大菊 你放心,没事,二菊就这么个脾气,过了就好了。你先回家去,把饭做好,把娃的作业看着做好,二菊等一下就回去了。
孙跃进 大姐,我仕途上是没啥指望了,我可不能再没家呀,那我就全完了。
李大菊 你也想开些,没事,赶紧回。
[孙跃进下,李 大菊给李俊红倒杯水。
李大菊 嘴也骂干了吧?价,喝上些水。
李俊红 大姐,你别劝我,我这回可是铁了心要和他离,谁劝也没用。
李大菊 我不劝,要是铁了心就离,这个年头谁离了谁不能过啥。
李俊红 大姐,你不知道,这回我是伤透心了。
李大菊 伤透心了就离,离掉以后怎么办呢?
李俊红 那有什么。我带着儿子过。
李大菊 你结婚这么多年,做饭、洗衣服、做家务都是小孙干着呢,现在你一个人能干下来吗?
李俊红 那有什么。我是不愿干,真正干起来比他强。
李大菊 一个人带个娃娃苦哇。
李俊红 那也比守着这么个窝囊废男人强。 ’
李大菊 (笑)也对。
李俊红 大姐,你笑什么?
李大菊 我想着这一下可把小孙做潇洒了。
李俊红 他,他怎么潇洒了?
李大菊 你想嘛,小孙人家大学毕业,还大小是个官儿,人长得又不难看,现在的姑娘们最爱找岁数大的男人了,虽说是离下婚的,那也像是亚
欧商厦里打下折的名牌,抢得更凶哪。我想着小孙到时候不要挑花眼了。
李俊红 他敢,小样儿,整不死他!
李大菊 那有啥不敢的呢,反正你们离了婚了。恋爱自由嘛,说不定小孙心里头早就有人呢,就等着叫你先开口说离婚呢。不要看当面, 哭丧个脸,
说不上他心里早就笑得合不上嘴了。
李俊红 对!大姐,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李大菊 我吓唬你干啥呢,反正你铁了心要离呢,由他去。
李俊红 那可不成!不行,大姐,我得回家去问问他,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大姐,我走了啊。(匆匆下)
李大菊 唉,这一对儿宝贝!(进屋)
[老年人活动室传来《兰州人》歌声。
上。李大菊出来撞见惊呆了。
李大菊 爸。
李 大 大菊,你在呢嘛。
李大菊 爸,我刚才眼前头花了吗?我怎么看见你扭着呢?
李 大 我扭了吗?
李大菊 就是,嘴里还唱的曲儿。
李 大 唱的曲儿?就是,我怎么也做开这个调调了?
李大菊 爸,这就对了,你是不是和张妈到老年活动中心活动去了?
李 大 我不爱去,她硬拉呢。我想也对,露一下面,叫那几个打张妈主意的老东西们把贼心死掉。你不知道,她还追的人多呀。
李大菊 他们比起爸来还是瓤些。
李 大 那当然。
李大菊 等一下叫张妈过来一搭里吃饭。
李 大 不用了,她屋里做下臊子面着呢,等一下我过去吃。
李大菊 那好,那我就上头做饭去。
[卖电器的南方人西服革履上。
南方人 老先生,你好啊。
李 大 你是谁?
南方人 你忘了,我就是头几个月来收过几次旧电器的那个人啊。
李 大 几日不见,你还三九天穿背心——抖着起来了。我这搭没有旧电器。
南方人 不是啦,我这次来不是收旧电器,是要办件大事,这是我的名片。
李 大 还有了片子。(念)“日本国……株式会社,兰州总代理……”怪不得架口正下了,半天当了汉奸了。
南方人 老先生见笑了。我也知道日本人不是东西,可日本货还是不错嘛。老先生有没有兴趣要一件呀?
李 大 没有兴趣,价你做啥把啥做去。我跟日本人有仇呢。
南方人 老先生,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李 大 不要拍拍打打的,啥事?
南方人 你老人家不是看文庙的吗?
李 大 咋了?
南方人 你不要紧张嘛。我知道文庙是供奉孔老夫子的地方,是很神圣的啦,天下读书人都要拜孔圣人,对不对,我听说你这个文庙是很灵验的啦。
李 大 这个你也知道吗?坐下,坐下说。
南方人 我那个儿子啦,今年要考大学。我想啊,带他到文庙来,给孔圣人行个礼,让孔老夫子保佑一下啦。
李 大 这是个好事嘛。不过文庙历来都是有功名的人拜的,起码是个秀才,你儿子身份低些。
南方人 不要紧啦,我愿意出五百块钱,你看行不行?
李 大 在文庙里不要说钱,说钱就谈不成了。
南方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不容易了,没啥文化,又成天在外跑,就这一个儿子,希望他能多读些书。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李 大 好,我看你心诚着呢,罢了把儿子带着来,给圣人行个礼,叫圣人保佑着,叫娃好好念书。走,我先带你看一下我们兰州的文庙。
南方人 哦,那我就不敢当了,谢谢,谢谢!
李 大 走啥,事情多得很!(与南方人下)
[三菊李志娟上。
李志娟 爸,大姐!
[李大菊迎出。
李大菊 三菊,你回来了吗。
李志娟 大姐,你好吧?
李大菊 好,好,我有啥不好的呢。你出门着回来了吗。
李志娟 我都回来几天了。
李大菊 快坐下。头几天还跟段军问你着呢,说是你到新疆去了。气色不好得很,病了吗?
李志娟 没有,我好着呢。
李大菊 做生意也辛苦哇,要注意呢,你从小就身体不好。对了,你和段军帮大姐办下的那个电话亭,可帮了大忙了。
李志娟 对了,开张了没有?
李大菊 还没有,电话局的这两天才装电话呢。今个天我叫你大姐夫好好拾掇一下,再进上些货,用不上几天就开开了。我听说好的话一月能挣两
三千块钱呢。
李志娟 那就好,这么你和大姐夫就都有事情做了。
李大菊 就是的。三菊,你给大姐老实说,为大姐这个电话亭,你垫给了多少钱?
李志娟 没有垫啥钱。
李大菊 胡说。三妹,大姐这几年日子过得难些,你为你侄儿上学已经花了不少了。这一次办电话亭没有你和段军我连个手续都办不下来,就这大
姐就把你两口子感谢得很,钱上就不能再花你的了。你给大姐说个实话,到底花了多少?
李志娟 大姐,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啥?钱挣下就是让人花的嘛!再说我们家里姊妹的情分比别人家总要深些呢吧!
李大菊 那倒对着呢,可是三妹……
李志娟 大姐,你记着呢吗没有?那一年二菊过生日,爸不在家,二菊哭着嚎着要吃肉呢。你把我和二菊、四菊领到一个饭馆,要了一盘肉,三碗鸡
蛋汤,还有一盘花卷。那个花卷又白又软,到嘴里就化了,那个肉香得人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们三个吃,你光看着呢,还是我们硬给你塞一
块肉,你才尝了些。那一顿饭花了两块钱,是我们家一星期的菜钱哪,晚上回来爸把你打了一顿。那个时候我就想着呢,我长大要是有钱了,
一定要请大姐好好吃上一顿肉,吃够。大姐,这个电话亭就是我给你买下的一盘子肉,大姐,你吃好就好。
李大菊 好、好,我吃,吃好。唉,尕时间家里太穷了,现在让人不敢想哪。
李志娟 大姐,过两天我还要出一趟远门呢,这一次可能时间长些。你看,这是我拿你的名字存下的五万块钱,你放下,密码是我的生日,这你记得
比谁都牢。
李大菊 三妹,你这是做啥呢?
李志娟 你先拿上听我说啥。这个钱是给爸的。家里的姊妹里头就我的情况好些,我又经常不在,爸都七十的人了,万一有个啥不合适,家里又没有
存下钱着,着急忙里哪里找去呢,这个钱是叫你放下应急的。
李大菊 好,这是你的一份孝心,我放下。三菊,你最近,没有啥事吧?
李志娟 没有大姐,我能有啥事呢。
李大菊 段军这两天忙啥着呢,怎么不见?
李志娟 我听他说正破一个黑社会的大案呢,十几天没有回家了。
李大菊 你们两个好着呢吧,没有吵仗吧?
李志娟 没有大姐,我连他的人都见不着吵啥仗呢。你再不要乱操心了,啥都好着呢,没事。
李大菊 我怎么觉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志娟 大姐,趁下午没事,我们一起去看一下你的电话亭去。
李大菊 那好嘛,我正不放心你大姐夫着呢。我给爸打个招呼。
李志娟 先走啥,又不远,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大菊 好,我们走。(与李志娟下)
[高老师提一小包上。
[李大上,见高老师仍有些悻悻然。
李 大 谁,谁喊着呢?是你吗?
李 大 我一个平头百姓敢生谁的气?你那是大作家人求不动嘛。
李 大 告别,你走哪里去呢?
李 大 真的吗,你要去美国呢?那,那你还回不回来了?
李 大 坐下,赶紧坐下说。唉,一搭里住给了四十年了,怎么猛喳喳儿的要走呢啥?这以后再想下个棋,嚷个仗,找谁去呢啥!喝上些水。
黄河上还结着冰呢,老伴一下车就哭了。就这样我们在兰州生活下来了。眼看着这座城市街道一天天变宽,高楼一座接一座地建起来,也
眼看着老伴头发一天天变少,一天天发白,一不留神,自己也满头白发了。我们这些人把自己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留在兰州了,我们就是地
地道道的兰州人呀。要离开,可真舍不得呀!
李 大 就是,住惯了嘛,你走掉了我们还是想你呢。
去了异国他乡,有朝一日想起兰州来,会想起什么来,不就是黄河、铁桥、水车和咱的文庙吗, ?这是根呀!老李呀,这是我按照你的意思
写的材料,给你多复印了几份,什么人大、政协都送上一份。
李 大
李 大 对着呢。你到美国去小心些,我看着美国人不成,没有出下圣人着嘛,尽做的是两面三刀、不讲信义的事。你在电视上看,这面刚跟江泽民
握手呢,转过就把武器给台湾人卖给了,坏得很!
李 大 这么,今晚不要走了,上一次喝下的五粮液还有呢,我们喝上两杯给你送个行。
李 大
[李大转身进屋。李志娟、傅和平扶李大菊上。
李志娟 来,大姐,轻些,来,坐下。
傅和平 就是,就是,来,坐到这搭。
李大菊 没事,我没事,就是心慌了一下,就好了。
傅和平 大菊,对不起,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了。
李大菊 三菊,你让这个人走,我再不想看见这个人了!
李志娟 大姐夫,你,你呀,这几年怎么变成这一种人了?
傅和平 大菊,是我一时昏了头了,你把我原谅上一次,等这一下中了奖了,我们就再不为钱发愁了。
李大菊 你,你还说彩票的事呢!和平,我们结婚都二十几年了,这二十几年日子虽然过得紧紧巴巴,粗茶淡饭,倒也平平安安。我记得我们两口子
从来没有红过脸。这几年你下岗了,心情不畅快,不爱出门,不爱见人,脾气也变得怪怪的,我说过你没有?这二年又喜欢上彩票了,别人
都是买上几张耍一下,只有你是当住事情着做开了,指住那个能发财吗?可我把你挡过没有?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一分钱都不挣,还要从家里
拿上钱了耍呢,你不羞吗?我总想着你做给几回,就好了,四十几岁的人了还用着人说吗?没有想到你现在还越做越过分了,那个折子上的四
千多块钱是你老婆起早贪黑、没冷没热地在西关什字摆摊摊子挣下的。挣得苦哇,今天让人撵呢,明个天摊摊子让人踏掉收掉了,后个天货
又进得不适合了,这些苦处我给你说过没有?我存钱干啥呢?我想我是屋里的老大,你也是老大,都上头有老的呢,万一有个啥事情,现在没
有钱能成吗?儿子大学还有两年呢,不需要钱吗?四千多块钱哪,你一下买掉彩票了,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呢,啊?和平,你这个人呀,变了,变
得没有人心了呀!
李志娟 大姐,你不要太激动,缓一下,喝上些水。
傅和平 大菊,你骂得对着呢,我就不是个人,我是个畜牲,畜牲哪!我也不知道这几年我咋了,天天懵懵盹盹的。我也不知道这个社会咋了,我总识
着力不从心,跟不上了,跟不上了着。我在单位里干给了二十几年,天天早起八点上班,六点下班,二十多年了,我没有请过一天病事假,
没有迟到早退过一次,领导叫我咋干我咋干,同事们的关系都处得好着呢。突然这一天说我跟不上趟了,要我下岗呢。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
啥要我下岗呢。这几年我心里也不好过,四十岁的人了,猛喳喳地一下没人管了,要自己奔活路呢,我感觉我头重脚轻连路都不会走了。要技
术没技术,要本事没本事,我指住啥了活呢?我一米八的大个子往人前头不敢站哪,羞死了!说个实话,那一阵子我死的心都有呢。你当我这么
大的男人一天蹲着屋里,靠老婆养活饭好吃吗?我就总想着能一回挣上一大笔钱,让你,让儿子,让我们单位的人都看一下,我傅和平是个响当
当的男子汉!大菊,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
李志娟 大姐夫,你糊涂哇。
李大菊 天底下,哪有不靠劳动挣下大钱的呢。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和平,你,你太伤我的心了呀!(昏倒)
李志娟 大姐,大姐!
傅和平 大菊,大菊!
[李大跑上。
李 大 这咋了?
李志娟 爸,我大姐昏过去了。
李 大 快,赶紧送医院!
李志娟 我叫个车去。
李 大 咳,来不及了。快!和平,把三轮车子推着出来!
[傅和平应声下。
[灯光切换。
[城市流动着的夜景,傅和平蹬着三轮车,李大在车上扶着大菊。
李 大 大菊、大菊,坚持住,医院就快到了。我的娃,眼睛睁开,全身把劲儿给上,不敢把精神散掉!
李大菊 爸,我感觉累得很,太累了,我没心活了。
李 大 你这个娃娃,爸在跟前呢,你怎么说这么的话着呢?你叫你爸伤心呢嘛,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我的娃,坚持住,就快到了,就好了,噢。我的
娃,你要想开些呢,都是些多大个事啥,一挺就过去了。路宽着呢,心也要放宽呢。你的眼睛睁开看,看一下啥,滨河路上的灯好看得很哪。
我和你妈结婚时节,兰州还啥啥没有着,这一到城外都是乱坟滩哪。现在你光看,树种下了,草地也铺下了,五颜六色的灯这么多嘛,我们兰
州也像个大城市了。娃,看啥!解放才五十年嘛,兰州百姓的日子好得人过去不敢想啊。你记着没有,你尕时节一到月底就跟上你妈拿上小盆
盆子出去借面,包谷面糊糊都喝不饱嘛,一个月看上一场露天电影像是过年着呢。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啥,家家户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暖
气煤气,啥都装给了。那么大的电视摆着呢,几十个频道挑着呢,想吃啥有啥,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呀。我听着电视上说这才是开始呀,以后日
子过得还要好呢。我的娃,不就是几千块钱的事情吗?你现在电话亭也有了,儿子大学也快毕业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的娃,活到这个社会,
这个时代里,是你的福气呀,要好好活呢。你爸今年都七十了,这两天我觉得我才开始活着,这么好的日子舍不下着,要往一百五十岁上活呢。
你看啥!看一下现在的兰州城,两边的山绿了,街道宽了,楼越盖越高了,人们兜里的钱越来越多了,马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一辆比一辆好看
嘛。想吃啥喝啥没有的?东海的鱼、南海的虾,山东的苹果、四川的酒,美国的梨、法国的香水,现在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享受了。你光看么,晚
上的兰州城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着呢。好哇!我的娃,这就是几十辈子中国人传说的太平盛世,太平盛世啊。我的娃,我们要好好儿活呢,一
定要好好儿活呢!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