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六 集
1（外景、日）
中缅边境扬禹顺家院子里。
扬禹顺招呼陈国庆道：“大哥、你看，这就是今晚和你们一起过境的弟兄们。”
陈国庆抬眼望去，见院子里站着七个高矮不、一黑黑壮壮的汉子，他们手里随随便便的拿着冲锋枪、有的腰里还挂着手雷，陈国庆注意到其中两个人拿的是美制AK—47冲锋枪、便走到这两个人跟前，扬禹顺跟过来指着其中年轻一点的一个人说：“林老板，这是陈四、这几个人由他负责。”又指着另外老一点的：“这是段老七，他对森林里的小路最熟，这几个兄弟、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我可都交给你了。”
陈国庆笑着点点头、从一个人手里拿过枪看了一下，只见枪上满是油污、拉了一下枪栓道：“枪不错、保养不好。”回头对岩汉说道：“阿陈、你等一会跟弟兄们一起到野地里练练，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纠正一下。”
岩汉点点头：“是。”
陈国庆对扬禹顺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明天走吧，扬老板、你看是不是让阿美和他们一起去？”扬禹顺顺着陈国庆的目光一看、才发现阿美站在二楼阳台上死死盯着岩汉，会意地点点头：“对、对，阿美去最好。”冲着楼上大声喊道：“阿美！阿美！”阿美听见叫声、一扭头进去了，扬禹顺无奈道：“这孩子。”
2（外景、日）
中缅边境离永平县城不远的公路上。
郝利民和俸成押着李家强在越野车上，车停在公路边、三个人密切地注视着从边境方向开过来的汽车，郝利民给戴着手铐脚镣的李家强递了一支烟、又给他点上：“小心看着点，千万别看漏了。”
李家强满脸讨好地笑着说道：“不会的，当家的家里几台车我都认识，瑞公最爱开越野车、错不了。”
郝利民提醒他道：“那可也不一定，过去的车一定要挨个看。”
李家强：“是、是，那一定、那一定。”
3（外景、日）
中缅边境离永平县城不远的公路上越野车内。
远处、一辆皮卡车疾驶而来，坐在前面的俸成看到了急忙说：“郝队，过来了一辆皮卡。”郝利民忙把望远镜交给李家强：“你看看。”
李家强接过望远镜只看了一眼就说：“是，是我家的车。”郝利民追了一句：“没错吗？”李家强肯定地说：“没错！”然后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可那车是……瑞公怎么能……”忽然他明白了什么、全身颤抖起来叫了一声：“天啊！”身子只往车座下面溜去，郝利民情知有异、一把把他揪起来：“是什么？是什么？说、快说呀！”
李家强抬起头来、泪流满面：“那是当家的坐的车，呜呜……”
郝利民：“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李爱菊也来了？是不是？”李家强点点头、哭做一团。
郝利民激动地拿出电话、拨通了韩东电话：“喂、韩局吗？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4（外景、日）
中缅边境永平县城。
那辆皮卡车由一名马仔驾驶着、飞快地驶进了永平县城，车上助手位上坐着瑞公、李爱菊坐在后排。
三个人都神情紧张地左右观望着，车进了县城左拐不远便是永平县医院、瑞公对马仔说：“开慢点、别停。”
皮卡车慢慢开过去、瑞公和李爱菊在车上仔细观察着医院门前的人和车辆，等车开过去后、瑞公回头道：“当家的、好象没什么异常。”
李爱菊点点头：“家强在哪个病房？”
瑞公：“骨科、410号房。”瑞公看李爱菊再不说话、就吩咐马仔道：“开回去、停的离医院远一点儿。”
5（外景、日）
中缅边境永平县医院门前。
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马仔把车停下来，瑞公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对李爱菊说：“当家的，我进去以后、就拨通你的手机，我再不关，见到家强后一切都好再关，这样你在车里、我有啥动静你都听得清楚。”
李爱菊看着他点点头，瑞公又道：“有啥不对头、你们赶快走，别管我。”
李爱菊眼里流露出些许爱意：“你自己也要小心，发现啥不对头马上退出来、别蛮干。”瑞公点头：“你放心、我走了。”
6（外景、日）
永平医院门口的皮卡车内。
李爱菊目送着瑞公一步步向医院走去。很快瑞公进了大门、她自己的手机铃响，她压了一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胸前。
7（内景、日）
永平县医院住院部里。
瑞公走进住院部，他走的很慢、很小心地四下张望着，但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住院部大堂里有一些医生护士和病人来来去去，瑞公问穿护士服的刘红梅：“大夫、骨科怎么走？”
刘红梅不冷不热地答道：“呵、骨科，上四楼左拐。”
“谢谢呵。”瑞公道了谢、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四楼走去。
8（外景、日）
永平医院门口的皮卡车内。
李爱菊从手机里几乎能听到瑞公的喘息声了、她紧张地抱紧手机，在离皮卡车不远处、一辆大货车慢腾腾地开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但是似乎发动机没有熄火。
9（内景、日）
永平县医院住院部四楼。
瑞公终于上了四楼、骨科的牌子就钉在门框上，瑞公探头看看、楼道里静悄悄的，医生护士值班室里有几个护士医生在工作，瑞公上前敲开了门：“大夫、我要探个病人，李家强、在哪个病房？”
护士好象印象不深：“李家强？什么病？”
瑞公：“是出车祸了。”
护士似乎才恍然大悟：“呵、腿摔断的那个人呵，10号。”
瑞公舒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地：“谢谢呵。”关了护士值班室的门、一步步向楼道深处走去，2—3号、5—8号，终于、瑞公的目光停在了10—13号房门上。
10（外景、日）
永平医院门口皮卡车内。
李爱菊抱着手机、全神贯注地在听着，郝爹戴着个红袖标从远处慢腾腾地走过来，为了掩饰他内心的不安和激动、他装扮成一个脾气暴躁的老人。
郝爹走到车跟前左右看了看、对正在抽烟斜眼看他一脸不屑的马仔说：“小子、下来。”马仔不甘示弱：“干什么？”
郝爹指一指红袖标：“干什么？看见这个了吗？”
马仔嘴一咧：“老套、一块红布嘛。”
郝爹眼一瞪：“好小子、还挺狂！证件呢？”
马仔：“你凭什么查我的证件？”
郝爹又指一指红袖标：“就凭这个。”
马仔：“这个不管用了、老头，现在新的交通法已经颁布了，差别人证件要自己先有个证才行。拿块破布就想蒙人呵？老头、回家抱孙子去吧。”
李爱菊道：“行了、少说两句。”
马仔对郝爹道：“我怎么了？你要查我证件。”
郝爹：“违章乱停车、这里不许停车。”
马仔：“那边不是也有人停车吗？你咋不管？”
“人家那是什么车、你这是什么破车，能比吗？跑这儿来现眼！”郝爹说着照着车头就是一脚。
马仔大怒：“你再踢一脚？”
郝爹又是一脚、马上有几个人看见热闹围了上来，马仔大怒、跳下车来要和郝爹论理，他刚下车、边有人拉开车门钻进去坐在驾驶室里，李爱菊刚要说什么、后面两侧的门也同时打开了，两个男人同时上了车一左一右坐在李爱菊身边，驾驶室里人马上发动汽车、疾驶而去。李爱菊又想要说什么、再看看左右顿时全明白了，她目视前方、两眼闪着绝望的光。
11（外景、日）
永平县医院门前。
那马仔正要和郝爹撕扯、却见自己的车被人开跑了，刚要喊、又一辆轿车开过来，车门飞快地打开、郝爹一推他：“上去！”马仔不由自主地上了车，郝爹也跳上车、轿车飞驰而去。
路上几个看热闹的真正的闲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12（内景、日）
永平县医院住院部四楼。
瑞公透过病房的窗户向里望去、10号床在病房最里边，床上人一只腿打了石膏吊起来、蒙着脸正在大睡，靠外的一张床上也躺着个病人、正在看报纸。
瑞公定了定神、终于推开门走进病房，看报纸的那个人闻声放下报纸、打量着瑞公，瑞公冲他笑笑、指一指10号床，那人笑笑又看报纸，瑞公走到十号床前轻声喊道：“家强、家强！”
他不见答应便伸手扯他头上的毯子，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伸出来抓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戴上了手铐！瑞公大惊、挣扎的同时还大声对着耳机喊：“圈套、是个圈套！当家的、是圈套！”
抓瑞公的正是郝利民，郝利民给他戴好手铐、一把扯下耳机笑道：“你还挺聪明呀，可惜晚了。”对冲上来的队员说：“带走。”
13（外景、日）
中缅边境公路上皮卡车内。
李爱菊手机里传来瑞公绝望的喊声：“圈套！是个圈套！当家的、是个圈套！”
边上的韩东伸手关掉了手机笑道：“是个圈套，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李爱菊、欢迎你回到祖国，我叫韩东、缅宁市禁毒分局局长。”
李爱菊听了这一番话、从喉咙里发出母豹一样的吼声，底下的头又略抬一抬、斜着眼狠很地看了韩东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14（外景、日）
中缅边境扬禹顺家附近某山坡下空地。
阿美远远地站着看岩汉给那几个打手讲战术：“夜间行军遇到对手突然袭击的时候，绝对不能就地卧倒、一定先要迅速散开占领有利地形，因为袭击者在开枪的时候已经看准了你的位置，第二、尤其是在夜间，每开一次枪都要马上换一次位置，因为你开枪时产生的火焰也会告诉别人你的位置，最后强调一点，各位的手里拿的都是冲锋枪，冲锋枪子弹虽然多，但如果你不小心，一次半梭子、也经不住打。所以记住、打点射，啪啪、啪啪，一次两枪、看准了再打，才会有杀伤力……
15（外景、日）
扬禹顺家附近某山坡下空地。
阿美一个人觉得很无聊，自己漫无目地的走开去、走到山坡枪靶前，拿起一支手枪来、对准靶子打了起来。刚打了几枪，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有力的胳膊同时伸过来。阿美知道是岩汉、也不回头。
岩汉道：“枪不能这么打，要用食指肚扣住扳机，枪口从下往上抬，看准了、三点成一线时击发，呼吸要调匀、呼气时开枪……”
阿美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岩汉：“你少理我，走开、走的远远的。”
岩汉站在她跟前：“我就不走你能怎么样？”
“你不走、你不走我……”阿美举起枪来犹豫了一下、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你不走我杀了我自己！”
岩汉一把把枪夺了过来：“胡闹！这可是上了膛的枪、伤着怎么办？”
阿美眼里流出泪来：“我就要伤着自己、不用你管！你走开、走开呀！”
岩汉：“我就要管、再不听话我打你屁股！”
阿美：“敢、你敢！”
岩汉：“看我敢不敢！”说着上前一把扛起阿美、一只手在她屁股上拍着：“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一边说一边把她往树林里扛去。
阿美刚开始在他肩上拼命挣扎：“哎呀，你、你放我下来，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成了呻吟，身体也变得软软的任由岩汉扛走了。
16（外景、日）
扬禹顺家附近丛林里。
树林深处、激情过后的两个人相拥在一起，阿美用手指在岩汉赤裸的胸前划着、惊喜含羞问道：“你、你不是不要我了吗？怎么又……？”
岩汉答非所问：“我叫岩汉，岩石的岩、汉子的汉，记住了吗？”
阿美惊喜地一瞪眼：“唔？岩汉，好名字、你是傣家吗？”
岩汉摇头：“不，我的养父母是傣家，名字是他们给起的。”
阿美：“呵、岩汉哥哥，你的家里好复杂呵，又是养父、又是义父，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岩汉面无表情地：“他们早死了。”
17（外景、日）
扬禹顺家附近丛林里。
“到国外去？”阿美瞪大了眼睛撑起身子问道。岩汉：“嗯，咱们一起走，你愿意吗？”阿美：“那、那我阿爸怎么办？”
岩汉：“他说他再考虑一下，但是你要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他赞成，阿美、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阿美：“当然愿意啦，跟着你、去哪里都可以，你要是负了心，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自己！”
岩汉难得温柔地说：“别这么说，阿美、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阿美幸福地躺在岩汉怀里、摸着自己咬出的伤口：“我知道，这儿还疼吗？”
岩汉摇摇头：“不，不过以后伤好了、会有一个很大的印子。”
阿美得意地：“我知道，这是我留在你身上的记号，别的女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属于我的。”阿美躺在岩汉怀里、两个人仰望着蓝天白云，向往着以后美好的生活，两个人心里都美孜孜的。
阿美问：“阿哥，以后咱们到了国外、还做这个生意吗？”
岩汉：“当然不做了。”阿美：“那做什么？”岩汉：“开农场、种地。”阿美：“我可不会种地呀。”
岩汉：“不用你种，你专心在家做饭、再生一对小宝宝。”
阿美：“去、去，丑死了，我可不要生一堆。阿哥，不做这种生意了、咱们会不会没有钱花？”
岩汉：“不会，咱们的钱够花，再说、穷就穷点，做这种生意不好。”
阿美：“为啥不好？”岩汉：“毒品害人。”阿美：“那你为啥要做？”岩汉：“因为我阿爸要做。”阿美：“他做你也可以不做呀。”
岩汉：“不行，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得帮他。”
阿美：“一切都是他给的，那我呢？”
岩汉认真地说道：“也是他给的。”
阿美：“不对，我是我给你的、不是他！”
岩汉：“是他，真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是我阿爸。”
18（内景、夜）
缅宁市永平县公安局办公室。
韩东、郝利民、段平山、肖天贵坐在一起，显然为审讯李爱菊大伤脑筋。韩东拿出一本记录：“看看，这是省公安厅、省禁毒局的嘉奖电，他们说得知抓获大毒枭李爱菊的消息、各级领导都倍感欣慰，已经上报公安部和国家禁毒局，要求我们以毫不松懈的精神再接再厉、通过李爱菊团伙成员深挖出云南各地的种种关系毒贩，尤其是盘踞在大理的老刀贩毒团伙，省厅已经指令大理各级公安机关全力配合我们工作！同志们哪，抓捕完李爱菊、咱们就算坐在火药捅上了。”
郝利民：“什么嘉奖令？分明是催命符嘛。唉、从中午完成抓捕，持续审问已达六个小时，老太婆就是一言不发、你说有什么办法？”
段平山：“李家强说大理的老刀已经知道货车出发的消息了，在这儿再耽误下去、老刀的人也会起疑心的。局长、实在不行就先押着李家强按原计划到大理吧？还是由他来完成交易，他现在不是愿意合作吗？”
郝利民：“不行，你怎么糊涂了？复试贩毒的特点就是一级通一级、决不产生纵向关系，李爱菊不说话、她和老刀有什么约定我们就不知道，李家强也不可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押李家强去交易、风险会很大的。”
肖天贵：“这么说、抓了李爱菊比不抓她还麻烦。”
段平山：“局长、不行我上阵？”
韩东：“以什么身份？”
段平山：“当然是警察啦，她一见我肯定吓一跳，说不定会打开个口子。”
韩东想了一下；“不行，卧底被捕后不和同案的罪犯见面、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铁的纪律、也是有道理的。你万一攻不开、反倒让她产生了抵触情绪，恐怕更麻烦。”
郝利民：“对，现在她只是不开口，要是编出一大堆假话来骗你、更麻烦。”
韩东：“实在不行、那只有我上啦，李爱菊休息多长时间了？”
郝利民看看表：“不到两个小时。”
韩东：“让她歇两个小时就够了，多了反倒不好，我上。”
郝利民：“局长、怎么着？要拼命呀？”
段平山：“老同志一副孤注一掷的样子。”
肖天贵：“还有一点气急败坏。”
韩东泄了气、一屁股坐下：“怎么着？都不同意我上呵？我审讯还是有两下子真玩意儿的。”
郝利民：“你干了那么多年预审，我是你教出来的、谁敢不信任你？本局第一审讯高手嘛，可我觉得、咱们的审讯风格太正式了，不适用于李爱菊这样的人。”
段平山：“对、对，老女人像小孩子一样，要换一种方法效果才会好。”
肖天贵坏笑道：“嗳、真的，走歪门邪道、我倒有两下子散手，不行我上吧。”
郝利民和段平山互相看看、再看看韩东，三个人同时点头：“行。”
19（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肖天贵和叶青走进审讯室，肖天贵对叶青说：“老婆，这次让我上是韩局他们讨论过的、让我走歪路，所以你记录的活不重，不过韩局说了、今天晚上你不许管我，更不能骂我，骂一句、扣你十块钱工资，记住没？”
叶青啐他：“去、德行，我稀罕管你。”转脸有些关切的：“嗳、你行不行？有没有把握呀？这老太婆把大家都给栓在这儿了。”
20（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另一间屋里。
监视器前、郝利民笑着对韩东说：“骂一句罚十块钱，够很的呵。”
韩东：“这小子嘴里，除了孩子生不出来、啥慌都能编出来，往下看吧。”
21（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李爱菊戴着手铐脚镣被人押上来，她神色委顿、疲惫不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但眼光还是那么凶狠。押她进来的警察示意她坐下、转身要走，肖天贵喊道：“嗳、站住，把脚镣给她摘了。”
那警察面露难色：“这是必须要戴的、是规定。”
肖天贵：“我不管，在这屋里我负责，摘了、出去你再给她戴上。”
警察不在吭声、附身给李爱菊把脚镣打开，李爱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舒服地坐在那里伸一伸腿，然后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而肖天贵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她身上、他正忙着计算什么，忙中抬起头来问道：“休息的好吗？喝水吧？”给她拿来一瓶水、转身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抽烟。”拿出烟来、自己叼上一支，也不问李爱菊、就往她嘴里放了一支，给她点上、转身回去坐下，看看手里的纸、对李爱菊道：“你抽烟、喝水，听说你不说话，不说就不说吧，这地方你不爱来、我也不爱来，他们审你审累了、要我来过渡一下。我看你是拿定注意不开口了，他们那么多领导都拿你没办法，我一个小警察有啥办法？你看、你只管抽烟喝水，坐够四个小时我就没事了，剩下的是他们的事、只要别给我找麻烦就行。”
22（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另一间屋里。
监控器前、郝利民赞道：“这小子行！这个头开的不错，你看、李爱菊现在松弛多了。”段平山不服气：“松弛有什么用？能掏出真东西来才算本事。”
韩东盯着监视器说：“你们说这小子在桌子上忙着算什么呢？”
23（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肖天贵忙着算了一阵对叶青说：“呀、看来这次涨工资咱们俩一个人才能涨七十多块钱，局长一下子涨了二百多。”
叶青不明就里、就顺着他发平时的怨气：“你不做官警衔就上不去，当然只能涨这么多了。”
肖天贵叹道：“你以为官想当就能当呵，唉、谁让咱们是农村来的没后门呢，要想当官、一是后门，二是这个、钱，咱可都没有。”
叶青不爱听了：“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肖天贵：“好、好，不说了。”转身对李爱菊：“我老婆、城里人，厉害着呢。”然后做思考状：“不行这个月再给局长送点儿？”叶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肖天贵自语道：“要送就送重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对李爱菊：“你不知道我们局长、贪着呢，上次为争个副大队长，我送了他两条云烟、两瓶剑南春，结果呢，临到开会研究屁都没放一个。”
24（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监控室里。
段平山叹道：“唉、看来这廉正建设不抓不行呀。”郝利民：“送局长两条云烟哪儿够呵？起码四条起步！”
韩东口里喃喃骂道：“这小子、从来不发烟，从来都是从我兜里掏烟抽，不小心还成盒的偷，说这话、让雷劈了他！”
段平山忽然道：“看、李爱菊开口了。”
25（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李爱菊放松了、好奇地问道：“你们警察一个月挣多少钱？”
肖天贵叹道：“我一个月一千出头、她也就九百多，唉、大妈，城里生活费钱哪，我那儿子又不懂事、每次他往肯德基门前一站我就头皮发麻腿发软。”
叶青：“得了，你一年带儿子吃过几次？”
“那也得有钱哪，唉。”肖天贵叹着气给李爱菊算帐：“你看、我父母在耿马乡下，年纪都大了，大妈你有六十了吗？”
李爱菊：“六十一了。”
肖天贵：“哟、那可不像，你比我妈大两岁、可长的比我妈少相多了。唉、乡下人苦呵，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没啥出息，可每个月总要寄个两百块钱让老人买点肉吃吧。再说、兄弟结婚妹妹出嫁，我这个当哥哥的总要表现一下吧，钱少了还拿不出手。这还是正常的，要是父母再生个病什么的、那钱花起来可真是……。唉、我这个媳妇，厉害是厉害，对老人弟妹那还是没说的。”
李爱菊道：“你还是个孝顺儿子，原来警察挣的这么少呵，给我开车的、我一个月少说给他三千块。”
肖天贵正色道：“那可不一样，我现在挣钱少睡觉香，你的人挣的多可死的快。”
李爱菊点头：“那倒是，到人老了、才懂得睡得香比挣得多重要，唉、可是人哪，多半都耐不得穷呵。”
肖天贵：“可不是，我上学的时候、功课非常好，可就是家里穷、念不起书，那一年、我从山里考取了公社的初中，那是我们村子第一个初中生呀。可是家里穷、弟妹多，家里没钱供我读，可我就想念书，后来呢、村里头的支书给我找了个放牛的活儿，所以呀，我每天上学、赶着牛去，放学了再赶回来，那三年初中、我真是累坏了。一天睡不了六个小时，你看我现在这么瘦、就是小时侯亏大了补不回来了。”
李爱菊叹道：“那你还行呵，我上初中也只上了一年，家里穷、我又是个女娃，就不让念了，让我在家看弟妹。我的家乡那可是个好地方呵、种啥长啥，可在生产队一人一天挣不了一毛钱。那时侯、我老在想，啥时候有钱了、买他几碗粉蒸肉好好解解馋。你不知道、我的家乡水好肉香，那肉的味道、放在嘴里能自己化了。“
叶青好奇地问道：“你是哪里人呵？”
李爱菊：“四川的、四川凉山的。”
叶青：“哟，你一个四川人怎么跑到缅甸去了？”
李爱菊：“唉、还不是因为穷嘛，五八年大跃进、人都疯了，六零年开始饿肚皮、到了六二年简直就不能活了。这个时候来了个老乡、说带我出去寻条活路，爹娘没办法、就同意了，那人给我家了二百斤红苕、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在那个时候可是一大笔钱哪，我就跟着那个人走了。现在我想起来才明白、爹娘那是把我卖了呵，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也就值二百斤红苕、八十块钱，人命、有时候很贱呵。”
李爱菊陷入往事的回忆中、肖天贵不动声色地过去给她又点上一支烟，转身要坐回来想了想、把一盒烟都放在她跟前了，李爱菊领情地冲他笑一笑。肖天贵坐下和叶青聚精会神地听、并不催她。
李爱菊抽了一口烟：“你说你小时侯苦，你是不知道我那时过的是啥日子。到了那边嫁的男人又老又丑、又喜欢赌博又爱嫖，家里又穷、上有老下有小，都是亲的、只有我是花钱买来的，他们那我当牲口使，吃最坏的东西、干最脏最累的活儿。那个畜牲脾气大、隔三差五的打我，打的我呀、身上的伤就没长好过，浑身没一块好肉。”
李爱菊掩面痛哭起来，叶青也眼泪汪汪的、拿出面巾纸来递给她两张。
李爱菊：“后来呢、后来好不容易娃长大了点，公公婆婆也都死了、日子刚好过一点，我那个死鬼男人却又瘫了，这一回、真是天塌下来了！我一个乡下女人、啥事都没经过，三个娃、一个瘫子可全都得活呀，没办法、我就跟人学种大烟，种了自己卖，慢慢的日子也过的好了。到了后来，唉、到了后来……”
李爱菊开始用手捂着肚子、胃疼的斗大的汗珠往下掉。肖天贵走到跟前：“大妈、你咋啦？不舒服？”
李爱菊痛苦地：“我、我的胃，唉、老毛病了，都是年轻的时候做下的。”
肖天贵：“没事，叶青、你扶大妈到那边床上躺一会儿，我去搞点药。”
叶青把李爱菊扶到审讯室桌子后面一张值班用的小床上、肖天贵跑出去买药。李爱菊躺在床上，叶青给她到了一大杯热水：“大妈、喝点热水吧。”
李爱菊接过来、笑着道：“你男人不错，他叫啥？”
叶青：“有啥不错的，他叫肖天贵。”
李爱菊：“呵，肖天贵，名字也不错。”
26（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监控室内。
监视器前、韩东道：“好，李爱菊现在对肖天贵有好感了，能做到这一步可不容易。”
27（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楼道里。
肖天贵买药回来走进楼道、郝利民站在监控室门口冲他竖起大拇指，肖天贵一笑、匆匆走进审讯室。
28（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肖天贵打开一支针剂：“大妈，先打上一针止疼、再吃点药就会好一点，唉、你又不是没钱，有病为啥不抓紧治呢？”说着给李爱菊打针、手法熟练，打完问道：“痛吗？”
李爱菊赞道：“你一个警察还会打针。”
肖天贵：“大妈见笑了，小时侯穷嘛、啥都要学一点，全凭这手艺上完的高中呢，来、把药吃了，我妈也是胃不好、我总给她买药的。”
李爱菊吃了药、笑着问肖天贵：“你上高中靠的什么手艺？”
肖天贵：“学的兽医、天天给牛打针。”
李爱菊一口水喷出来、笑道：“你呀、你拿我当牛呀。”
肖天贵：“开玩笑，大妈、感觉好点了吗？”
“唔、好多了。”李爱菊舒服地躺在床上、忽然手铐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坐起来道：“哟、我还是起来吧。”
肖天贵：“不用、大妈，你躺着吧，上头怪罪下来有我呢。”
李爱菊：“呀、那多不好。”
肖天贵：“没事，我担着。”
29（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监控室里。
韩东道：“看这个样子、领带要出面怪罪一下了。”郝利民：“派谁去？”韩东想了想：“派别人去他们俩第一反应不对，我亲自去吧。”
他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30（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审讯室里，李爱菊躺在床上、肖天贵和叶青正围着她，韩东沉着脸走了进来、肖天贵和叶青忙站起来：“局长！”
韩东见屋里情形大怒道：“怎么让嫌疑人躺下了？你……你出来一下！”韩东甩了门先出去，肖天贵冲叶青做个鬼脸、做出很沉痛的样子走了出去。
31（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门口。
门外不远处、韩东拍拍肖天贵肩膀：“小子，不错、真不错，我看这块骨头让你啃下来了。”
肖天贵笑道：“她现在肯信任我了。”
韩东：“嗯，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还有时间、你别操之过急了。”
肖天贵：“我知道了、局长。”
韩东：“嗳、我问你，那两条云烟两瓶酒你送谁家去了？”
肖天贵笑道：“现在我们面临困难、大家都要做点牺牲嘛，领导要带头啦。”
韩东伸出指头威胁他：“哼！我这点名声、全让你们这帮小子毁了！”转身走开。
32（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里。
李爱菊坐在床上、叶青坐在她身边，肖天贵一副刚被领导训斥过的样子、神情沮丧地进来，勉强地鲜红她俩笑笑：“没啥事、没事的。”他坐下、拿起烟来给李爱菊点上一支：“大妈、现在好点了吧？”
李爱菊心怀感激又略带歉疚地：“嗯，好多了，看、让我带累你们两口子了。”
“没事、大妈，没啥事。”肖天贵装出来的轻松掩盖不了内心的沉重，坐在那里起劲地抽烟，叶青也低了头不做声，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
33（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监控室。
郝利民紧张地吸了一口烟：“好，现在球在李爱菊手里、老肖他们占主动了。”
段平山拍着桌子：“成败在此一举了。”韩东喝道：“你拍什么？”不知不觉中、他自己的手指捻碎了一支烟，屋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最后的决战时刻到了。
34（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李爱菊一会看看肖天贵、一会看看叶青，心情十分复杂。终于，她轻叹了一口气、下了决心，她声音低沉地：“唉、真没想到，我都成这样了、还给你们惹了麻烦，真是的。唉、也算我又交了两个小朋友吧，大妈长大妈短的、你们也不容易呀。我进来就不说话、是知道我自个儿罪孽深，这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也认！人哪，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佛书上都写着呢。可是，就冲你们俩这个态度、我说！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肖天贵很沉重、吸一口烟缓缓地：“大妈、没事，你看、是这样，不管你是什么人、过去干过什么，到现在、有国家的法律条文一条条摆在那儿，该咋办咋办、谁也改不了。我们俩是警察、照顾你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在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对待老人我们懂，再说、我们也没有格外对你做什么。真的，你要是因为感激我们俩说什么、我觉得你想的不对，换了别人看你病了也不会不管，我们是警察、可也是人嘛，对不对？大妈、我拿你当长辈，做一个晚辈想劝你两句，你要听就听、不听就当我没说，好不好？你在那边、刚开始日子过的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丈夫瘫了孩子又小，开始也是生活把你逼的，种鸦片、卖鸦片，后来卖海洛因、越做越大，你也是身不由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对不对？其实你也知道毒品害人，可你停不下来，也不会别的谋生手段，就是这样、对不对？再说，你可能很少见过我们内地的人吸上毒品以后家破人亡、丧失人性的惨状。说白了、咱们都是中国人，做一次人不容易，大妈你今年六十一啦，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可咱们起码还是个人吧？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想做个坏人吧？我觉得大妈你该想一想，过去的路、该走的都走了，后悔也没有用，可以后的路还在自己手上，对不对？人这一辈子、生在天地之间，让太阳照着、让空气养着，吃着地里的粮食、穿着别人做出的衣裳，总不能最后给自己说、我来了世间一趟就为了害人吧？大妈、你不是本质很坏的人，这么大年纪了，做为一个人、一个中国人，你也该为这块地方的干净尽一点力呀。大妈、我的话可能重了一点，听不听由你，我说完了。”
肖天贵很激动、猛吸两口烟，李爱菊低着头听他说完这番话、沉默了一会、抬头说道：“你叫肖天贵是吧？我叫你阿贵吧？你说的对，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说！我听你的。”
35（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监控室。
韩东等三个人一阵欢喜，韩东猛猛地吸了两口烟：“这个小子、这个小子，不得了，这方面、他比我强。”
郝利民：“我最欣赏他最后那段话、非常好。”段平山也频频点头。
韩东激动的来回走了几步回头道：“尤其是最后那段话，没那段话、这个案子办的就不干净，有了这段话、这个审讯过程就是个典型，让技术上把录像带留下来、将来给年轻人当教材！这个肖天贵、要给他记功！”
段平山开玩笑：“烟的事就不追究了？”
韩东：“那不成，一码事是一码事，他不给我弄来两条烟两瓶酒我跟他没完！”
36（内景、夜）
永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李爱菊爽快地点头：“行，老刀叫马永华，他家我认识、我带你们去，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只带你们俩去。”
肖天贵沉重地：“大妈，我要请示一下领导。”
37（内景、日）
清晨、永平县公安局小会议室。
十多名禁毒警察坐在那里已经开了一阵会了、最后在听韩东讲话：“那就这样，兵贵神速，大理一路、由肖天贵小组负责，带着李爱菊去和老刀马永华交易，争取这一次把老刀集团一网打尽。这一组由段平山同志总负责，段平山你负责到大理后和大理禁毒分局联系、协调工作，配合肖天贵他们一线工作顺利进行。”
段平山点头：“是。”
韩东：“这一次、李爱菊点名要肖天贵和叶青跟她去，我们过去还没有派过女侦察员卧底的先例，所以叶青、这一路上要特别小心，事事要听肖天贵的，他表面上嬉皮笑脸的、可工作经验足不会放松自己，你呢、一线工作经验还是欠缺的，记住、不管李爱菊说的多漂亮人多善良，事实上她是一名罪恶累累的大毒枭，将来也必定会被执行死刑的。所以，这种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一次去大理几百里路，保不定有什么事发生，我要求你睡觉时两只眼都睁着！记住了吗？”
叶青点头，刘红梅羡慕地看着她。
韩东：“剩下的人、等一会儿跟我和郝利民一起去镇平县边境地区，开展省厅和省局布置的专项打击治理工作，大家有什么问题吗？好，准备好武器、车辆，一小时后出发！”
38（外景、日）
永平县公安局院内。
清晨、一辆辆民用牌照车开出，上了公路、向不同的方向疾驶而去。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