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场
时 间：1934年11月初
地 点：南梁根据地
[ 幕启时，山坡正面有一简陋的主席台，方媛在下面把着梯子，大眼睛穿一身崭新的红军军服在上面贴标语，标语上写的是“陕甘边区苏维
埃政府成立大会”字很大，十分醒目
方 媛：哎，大眼睛，你要站稳了，小心点儿！
大眼睛：没事。方老师，你看贴正了吗？
方 媛：贴正了，好了，下来吧，小心点！
[ 大眼睛从上面下来，方媛把他的小马枪递给他
方 媛：大眼睛，你这枝枪好像比别人的短呀。
大眼睛：这叫马枪，短是短，可好使呢，这可不是什么单打一老土铳，这枪能压五发子弹，打起来声音可脆了。
方 媛：你真幸运，一参加红军就给你发枪了？
大眼睛：什么发的，这是我自己缴的！
方 媛：真的？
大眼睛：上次打伏击，我没枪指导员让我往后站，我才没听那一套呢，冲锋号一响我也和大伙一块冲了出去，跑着跑着，我一不小心，一头扎到一条
沟里，我爬起来一看，咦，枪！这枝枪就在我眼前，你说巧不巧？后来，这枪连里就发给我了。
方 媛：你这算拣的，不算缴获。
大眼睛：那有啥，反正我有枪了。方老师，下次我这枝枪一定能缴来一挺机枪！你信不信？
方 媛：信，我信。哈哈哈
大眼睛：对了方老师，我正想问你呢，咱们过去已经有苏维埃委员会了，为啥还要成立陕甘边区政府呢？还搞这么大动静。
方 媛：委员会只是个组织，边区政府是个行政管理机构。成立边区政府，就意味着我们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大众对我们边区行使了真正的行政权力，
意味着我们边区在真正意义上摆脱了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统治，是建立红色国家的第一步！懂了吗？
大眼睛：不太懂。方老师，你说我们真的能建立一个红色中国吗？
方 媛：当然了，今天咱们在陕甘边区成立政府，明天在陕北，后天在西安、兰州，当所有的红色政府联成一片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国家就成立了。
那应该是一个自由民主，繁荣富强，任何一个帝国主义国家都不敢侵略的强大中国！
大眼睛：方老师，你说的真好，咱们能看到新中国成立吗？
方 媛：能，只要咱们好好努力，咱们一定能看到新中国的诞生！
大眼睛：太好了，我都等不及了。
方 媛：在新中国没成立前你还要站好岗。我得去看伤员了。再见。
大眼睛：方老师再见！
[ 方媛下，大眼睛兴奋地背枪巡视，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悄悄躲了起来。郭算盘胸前扎个红布条，挎一只小筐，戴着他著名的瓜皮帽上，大眼
睛在他背后拉动枪栓
大眼睛：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
郭算盘：（高举双手）别，别开枪，我不动，我不动。
大眼睛：嘻嘻，算盘爷，你好，是我，大眼睛！
郭算盘：大眼睛，狗日的和爷开这样的玩笑，看把爷吓出这一身汗！咦，你小子也当了红军了！
大眼睛：那当然啦，咱们苏区现在东西六百公里，南北七百公里大呢，这么大的地方，我不当红军，谁来保卫她？
郭算盘：好，好，你小子有种，来，来，吃枣，家种的，可甜呢，专门拿来慰劳红军的，来，装上。
大眼睛：算盘爷，我正站岗呢。
郭算盘：装好，悄悄吃，别让当官的看见就对了。
大眼睛：嗯，真甜。算盘爷，你这回来又有啥事？换钱就不用找老刘了，我陪你去。
郭算盘：你这娃咋从针眼里看人呢，爷是是那么不长进的人吗？爷这次来是要干大事的！看，（指红布条）这是啥？
大眼睛：哟，算盘爷，你还是苏维埃代表呀。
郭算盘：那当然，爷是郭家洼苏维埃主席，这次来是要代表郭家洼八十户一百多号爷儿们选咱的政府主席呢，多大的事，你还当爷耍呢，狗眼看人低，
还把你爷当成普通群众了呢。
大眼睛：算盘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指导员说了，做多大官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也是普通人。
郭算盘：对着哩对着哩。
大眼睛：算盘爷，看见你都当了代表，我对中国革命就更有信心了。
郭算盘：嗯，这话咋说？
大眼睛：你想啊，你老人家那么能算计，连你都站过来了，那中国革命肯定会胜利呀。
郭算盘：你个狗日的拿爷开心呢。我给你说，这个事不用算，官府和财主生把人逼到这一条路上来了，不走也是个没活路，有啥算的呢。
大眼睛：你老人家说的对，算盘爷，报到处在街那头呢，你快去报到吧。
郭算盘：好，我走了，娃，下了岗找爷谝来。
大眼睛：哎，一定来！
[ 光切
[ 舞台右侧刘志丹办公室兼家灯起，一身军装的刘志丹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习仲勋风尘仆仆上
习仲勋：老刘，我回来了。
刘志丹：啊，习主席，正盼着你回来呢。哟，水凉了（无暖壶，喊）桂荣，仲勋来了，快烧点水来！（里头同桂荣答应着）坐，这回走了两天，说说看
各地情况怎么样？
习仲勋：咱们苏区这次反围剿，虽然取得了胜利，红军缴获也不少，但白军给苏区造成的人员财产损失也不小。几路敌人中，数陇东民间司令谭世麟部
最坏，他带领一千多民团，在苏区所到之处，烧毁房屋，毁坏窑洞，抢掠财物，放火烧粮。谭世麟还让人扛着铡刀，所到之处，疯狂杀害基层
干部群众，红军伤员和被俘人员，仅在南梁地区，谭匪就用铡刀杀害了六名基层党员群众，还挖了三个大坑，活埋了几十名游击队员和基层干
部群众！
刘志丹：这个谭世麟！真像疯狗一样，这笔账迟早是要和他算的。
习仲勋：阎家洼村苏维埃在这次反围剿中表现最好，他们帮红军主力掩藏了十几石军粮，几千枚铜元还有六十余枝枪，在敌人威胁和严刑拷打下，没有
一名干部屈服暴露，红军物资安然无恙。
刘志丹：太好了，咱们政府和红军应该大力奖励阎家洼村的群众，在边区号召群众向他们学习。
习仲勋：我已经安排了。（同桂荣拿大碗装水上）
同桂荣：来，习主席，喝水。
习仲勋：谢谢大嫂。另外，国民党军张雨生师的一部到了保安县卢子沟你家。
同桂荣：哟，我爸他们怎么样？
习仲勋：刘大伯他们事先得到消息，先上了山，只是家被抄，房子和窑都毁了。
同桂荣：是吗，都烧光了？（习仲勋点头）
刘志丹：没事，这种情况我投身革命的那一天就想到了。让他烧吧，等革命成功了，我们再盖！
同桂荣：那，那我爸他们人到那儿去了？志丹，派人去找找吧？
习仲勋：我已经安排人上山去找了，找到以后就送到南梁来。
刘志丹：那怎么行，不能到南梁来。
同桂荣：为啥不行？
刘志丹：南梁是根据地，我刘志丹的父亲来了住在这儿，那别的红军指战员家属能不能住来？都来南梁让谁养活？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呀。
习仲勋：唉，全陕甘边区不就只有一个刘志丹吗？再说房子烧了，家毁了，大冬天的你让老人家住那里去？先安顿在这儿再说吧。
刘志丹：那就临时住一住，过了冬天就得另想办法安置。
习仲勋：人还没到家呢，等人来了再说吧。
同桂荣：老汉也六十多了，身体又不好。
刘志丹：（没好气的）我们在谈工作，你进去吧。（同桂荣下）习主席，现在我们谈谈成立人民政府的事吧。
习仲勋：老刘，我也正想和你谈这件事，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一板一眼的叫我习主席，叫仲勋不好吗？
刘志丹：那可不行，你是苏区的人民政府主席，最高首长，叫你主席是对人民政府的尊重，我们这些为党工作的同志不首先改口尊重你，人民怎么会尊
重我们这个政府？
习仲勋：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你老刘不叫职务？
刘志丹：哈哈哈，这可就是历史原因啦。我这个人参加革命时间长，犯的错误也不少，担任的职务就更多了，总指挥，司令，军长，师长，团长，参谋
长，政治处长，都干过，有时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让人给撤了，时间一长，大家改口都来不及，还不如就叫老刘呢。老刘好，你总不能把我降
成副老刘吧，对吗，哈哈哈。
习仲勋：老刘，我觉得我太年轻，当不了这个政府主席的职务，我看还是换别人吧。
刘志丹：换谁？同志，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个陕甘边区苏维埃主席可不是谁任命的，是两百多名基层工农代表讨论了两天举着拳头选出来的，你能说不
干就不干吗？仲勋，我们在一起工作有三四年了吧？
习仲勋：是，有三年了。
刘志丹：我听说你还要更早一点，一起工作这几年，我觉得我对你还是了解的。１９２６年入团，２８年大革命的时候入的党，对吧，１５岁搞学运就
坐过牢，１９３２年两当兵变的领导者，支部书记，那时候你才十九岁，对不对？之后当过游击支队政委，三原县委书记，对不对？
习仲勋：虽然我做过一点工作，可我人多的场合不会讲话，说话就脸红。
刘志丹：这不是缺点，多锻炼一下就好了。你有两个优点，第一，你是高中生，关中人，又务过庄稼，懂得民间疾苦，最能和农民打成一片，如今根据
地在大量开辟新区，正需要你这样有耐心又能和群众说上话的同志做工作。第二条，你年纪不大，但原则性很强，始终能把党和利益看得高于
一切，这是一条最重要的原则，你做的比我好。同志啊，你当这个主席，什么荣誉地位金钱统统都没有，做共产党的官，能得到的只有两个字，
责任！职务越高，责任越重！除了责任，没有也不该有其它任何好处！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干部！
习仲勋：老刘，我懂了！
[ 两名游击队员背刘培基上
队员甲：习主席，老刘，我们把你爸找回来了！
习仲勋：啊，太好了，来，来，快放这儿，老人家这是咋了？
队员乙：我们找到老人家时，老人家在山里躲了十几天了，缺衣少食的，病了，我们几个人轮流背把他老人家背回来的。
刘志丹：呀，这可太谢谢你们了！
习仲勋：呀，是在发烧，快，快去叫卫生员来。（两游击队员下，同桂荣上）
同桂荣：爸，爸，爸！你这是咋了？
刘培基：（虚弱的）我，我这是在那儿？
刘志丹：爸，你这是在南梁，在我这儿。
刘培基：你，你是谁？
刘志丹：我是刘志丹，爸，我是你儿子来生呀。
刘培基：刘志丹，来生？（清醒过来，一个耳光打在志丹脸上）
刘志丹：爸，你这是——
同桂荣：爸，你咋啦？
刘培基：刘志丹，你这个不孝的逆子呀，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呀！
同桂荣：爸，到底咋了嘛，坐下，坐下说。
刘培基：（哭诉）媳妇儿呀，你是不知道呀，那群，那群天杀的白军，他们，他们把我老刘家的祖坟给刨了呀！刘志丹，我养下你这个不孝的逆子，让
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宁呀！我，我愧为人子，愧为人子呀，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死了算了吧！
刘志丹：爸，你别激动，先歇会儿，喝点水，慢慢说。
刘培基：（一把推倒茶碗）刘志丹，你个不孝的东西！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让你安分点你就是不听，非要闹什么共产，现在闯下塌天的大祸，祖坟让
人给刨了，家让人给毁了，粮食烧了，害得我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成天担惊受怕！如今我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啊。
刘志丹：爸，爸，（捶背）你别激动，慢慢说，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刘培基：我还有啥好说的，完啦，全完啦，我刘家两代人的心血呀，全都毁于一旦了！你说，我要你这个儿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你不是我儿子，
你是我前世的冤家呀！
刘志丹：爸，你慢慢点，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老人家，是我害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好好歇歇，等把身体养好了要打要骂由你好不好？
刘培基：唉，我再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完了，全完了呀。你这孩子，从小就没让人省心过，家里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供你读书，就指望你能光宗耀
祖，光大门庭，可你倒好，非要闹什么共产，先是害我丢了差事，然后让官府罚钱罚粮，没完没了，到现在，家毁了，祖坟也让人给刨了，这
可干净了吧，这下你就心满意足闹共产了吧，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呀你呀！
刘志丹：爸，你也别光怨我，其实也怨你老人家。
刘培基：什么，怨我什么？
刘志丹：怨你老人家不该想着光宗耀祖，送我出去读书啊。 我要不出去读书，守在家里，现在说不定是个安分的小地主，成天收了租子，抽抽大烟，娶
两个小老婆，说不定还能当个小官，对吧，可你老人家偏偏要送我出去读书，见世面。走出家乡的小山沟沟，我见到了人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平等，
知识又让我学会了思考，为什么有的人那么穷，有的人那么富，为什么官府要欺压百姓，为什么穷人的性命就那么不值钱？你送我出去，让我看
到了上海黄埔江上横行的外国军舰，租界里趾高气昂的洋人，在广州沙面向罢工工人开枪的帝国主义军队，爸，面对这一切，任何一个有骨气的
中国都会拍案而起，热血沸腾的！爸，你平心静气的想一想，儿子做错了吗？儿子做的是想推翻这个人吃人人剥削人压迫人的社会，建立起一个
自由平等繁荣富强，穷人当家作主的社会，爸爸，自己的小家毁就毁了吧，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生下来就根本没有家的人，我愿意为他们牺牲
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切光